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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画里的乡村(一)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永州日报
◇凌鹰夏凡纳《贫穷的渔夫》这是我所读到的夏凡纳唯一的一幅画。对这个像库尔贝一样一直被法国画坛冷落的象征主义画家,我的确非常陌生,但我在读到这幅画时,一下子就看见了他。他正在一条河的对岸,静静地看着一道河湾和一片河滩,看着河湾里的一只小船,看着船上那个一贫如洗的渔夫正在窝窝囊囊地低头祈祷,看着渔夫后面那片洒落阳光的河滩,看着河滩上正在采撷花朵的渔夫那年轻的妻子和河滩上正在酣睡的渔夫的儿子。贫穷的极致是饥不果腹还是衣不遮体呢?夏凡纳似乎在十八世纪的河岸上穿越近两千年的时空告诉我们:只有连爱情都没有了,连爱人都离你而去,才算得上穷途末路。然后,他又对我们说:这个贫穷的渔夫其实很富有。霍贝玛《农舍旁的森林》霍贝玛似乎一直在远游。他有一幅很著名的画叫《村道》,这幅画会让所有远离故土的流亡者触摸着村道上透明的阳光回到灵魂的家园。《农舍旁的森林》依然让我们一下子就逃避了所有的喧哗与骚动。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森林?其实这里只有几棵树,可我们却能清晰地听到树后面无边无际的鸟鸣,能听到山涧的清泉正在霍贝玛的双脚下低吟浅唱,能听到山风刮过时林涛的呼啸……而霍贝玛,却同我们一样,一直就坐在农舍的某个角落打盹。康斯太勃尔《威文候庄园》我小时候在家乡放牛,总喜欢坐在牛背上,任牛驮着我优哉游哉地穿越故乡那褐黄色的山岭,任牛驮着我穿行在那些开着紫色、白色、红色小花朵的豌豆地或麦地的边缘。牛偷吃豌豆花或麦苗的时候,我就抬头望望蓝天,于是就觉得自己坐在天堂的一层云梯上。后来,我长大了,就认识了一位叫约翰·康斯太勃尔的英国画家。康斯太勃尔站立在十八世纪初叶英国的某个乡村问我:你还想坐在牛背上吗?我迷惘而又神往地点点头。于是,康斯太勃尔就将我带到一片偌大的水域的边缘。这里有四头牛,三头牛正在吃草,一头牛正在饮水,它们都比我放牧的那些只能靠偷吃花朵和麦苗充饥的牛要健壮得多。在这里,我虽然只看到了丰茂的草地、清纯的潭水和漫游的小舟,没有看见豌豆和麦子,可我还是很想坐到某头牛的背上去,我觉得那头白色的牛肯定就是从天堂飘下来的一朵云。阿尔特多弗尔《有城堡的景色》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最初都是一片光秃秃的土地。只是后来,在我们经历了许多之后,我们的种种体验就像一张柔韧而尖锐的犁铧一样,将我们的生命一点一点地开垦出来了。被开垦的土地从此便不再是一片不毛之地。我们所有的体验都会在不同的时间里将根须扎进我们生命的深处疯狂地生长,这些生长的植物中有邪恶世俗也有清丽高贵。纯净与恶俗就像森林一样铺天盖地,覆盖和淹没我们生命中的每一个空间。在思想的森林里,我们最终找不到自己回家的路了,于是,只好筑一道城堡,将纯净关在城堡里,将一切恶俗的事物关在门外,然后等待一个人来开启我们厚重的城门。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我当然听到了阿尔特多弗尔站在遥远的德国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的上空对我怒吼:你在胡说,不会有人来为你开启那道城门的,它是大森林的心脏,它只有搏动,它不需要开启!面对这位可爱的德国老人的怒容,我平静地对他说:我并没胡说,因为我就在这样的一片森林里东游西荡寻找我丢失的城堡。梵高《麦田飞鸦》我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在生命终结的前几天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但我可以肯定,文森特·梵高在选择自杀之前断然不可能浑浑噩噩,他绝对比他生命中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绝对清楚他在生命行将终结时最想画的一幅画应该是什么。那就是画出自己的灵魂投射在天空中的影子。画出灵魂悠长的尖啸。麦田是什么?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精心呵护又在肆意糟蹋的植物。它笼罩着我们的每一个空间,曾经碧绿,曾经金黄,曾经衰败过。我们似乎一直就在这样一片麦田中远游漂荡横冲直撞,一直就在这样的一片麦田里聆听和驻守。直到有一天,我们和这片麦田一起荒芜。文森特·梵高,你在麦田的上空呼喊、盘旋了大半辈子,最后,你居然还是在飞得精疲力竭时,像天堂上坠落的陨石一样,坠入麦田的漩涡。塞尚《圣维克多山》每次站在这座显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异域山影面前,我总是看见一位法国老人或蹲或站在这片山谷之间垂钓。阳光的波涛在他的画笔下翻涌,老人看着一条条五颜六色的鱼在山影里游来游去。一直到了黄昏抑或黄昏以后,老人才会回到这座叫圣维克多山的山脚下一个叫艾克斯的小村庄里,因为这个小村有他来到人间的第一声啼哭,这声啼哭后来就像中国寺庙里撞响的钟声一样,在他的灵魂周围萦绕。因此,在晚年,塞尚几乎一直就在驻守着圣维克多山,一直就在守望着圣维克多山边缘的艾克斯村。圣维克多山就像东方佛教里大佛的巨掌,而艾克斯就是巨掌里的一条掌纹。塞尚,他和他的灵魂永远都是这只巨掌纵横分布的掌纹之间的一颗痣。乔尔乔内《田园合奏》曾经听过意大利作曲家维伐尔第的曲子《四季》。在这部著名的四重奏组曲里,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群鸟的啼鸣,潺潺的流泉,清悦的风笛和牧羊狗悠长的吠叫。当时,坐在这泓音乐的流水里,我分明还看见过一片被清风吹动的辽阔麦田,看见过载歌载舞的农夫们,看见过一位扛着猎枪赶着猎狗走入一片林海的猎人,看见过一位坐在一间柴屋的门口等待猎人归来的美丽农妇……我以为这是我所到的音乐中一部最恬静最纯粹的田园牧歌。可没想到,现在,我还会聆听到另一位意大利人的另一部田园绝唱。所不同的是,维伐尔第的田园牧歌是由长笛、手风琴一类的妙音组成,而这个叫乔尔乔内的意大利人却是用画笔和釉彩为我谱写了这曲宁静得无边无际的绝妙音诗。那手握竹笛肤如凝脂的裸女是否也想为我吹奏一曲牧歌呢?那手提水罐的少女是否想汲一罐清泉为我洗涤岁月的尘埃?还有那席地而坐的两位青年男子,还有那远处的牧羊人,还有那葱绿的树荫和清丽的天际,这分明就是我在聆听维伐尔第《四季》时,其中“夏”这一乐章里的传神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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