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贵训

劳动歌谣是人们在劳动的时候按照一定的节奏唱的歌，歌唱与劳动的动作相结合，具有协调动作、指挥劳动、鼓舞情绪等特殊功能。劳动歌谣起源很早，先秦的《弹歌》“断竹，续竹；飞土，逐宍。”就是比较著名的篇章。郑玄注释《礼记》时说：“古人劳役为讴歌，举大木者呼邪许”；《淮南子·道应训》说这种歌谣是“举重劝力之歌”。

永州的劳动歌谣的内容比上述的范围要广，不仅有“吭唷吭唷”，也包括对劳动者的职业、劳动场面的描写，砍树、插秧、采茶、摘板栗等本地元素都在歌谣中得到了生动的体现。尤其是一些歌谣对劳动者的生活遭遇及其心理活动进行了细微的刻画，反映了歌谣流行时期劳动人民的艰辛和苦难。这一类劳动歌谣与社会实际结合比较紧密，反映出历史上永州本地的社会状况和民俗民情。

放牛歌

养牛赖崽泪旮旮，昨夜吃的豆腐渣。

财主叫我少吃点，放下筷子用手抓。

水牯养得雄又雄，财主富了我受穷。

没衣没裤打精光，寒冬腊月脚包棕。

【注】徕崽：男孩。泪旮旮：泪水涟涟的样子。豆腐渣：做豆腐后剩下的豆渣，此处指难以下咽的饭食。雄：雄壮，长势好。水牯：水牛。打精光：赤身裸体。脚包棕：用棕树的毛包在脚上取暖。

【赏析】劳动是民间歌谣着力表现的又一个重点内容，而孩童因为身弱力亏，最早从事的劳动可能就是放牛了，因此，几乎每一个农村孩子都有一个的记忆。但在旧社会，放牛却是人们换取生活资料的重要手段，本首歌谣就是描述的这样一个场景。整首歌谣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前两句是对场景的描述，给我们呈现了一个饿肚子的男孩，眼泪汪汪地站在那里咒骂；后面部分是他控诉的内容：虽然牛养得膘肥体壮，但是财主却只提供最劣质的饭菜；给财主创造了财富，自己却无衣无食，吃的是豆腐渣，冷的时候没有衣服穿，寒冷的冬天却只能用棕毛包在脚上取暖。

“真”是民歌的重要特点，一切源自真实，是自然的表露，犹如天籁。本首歌谣恰好体现了这个特点，全部是放牛孩子脱口而出的话，未加修饰，浑然天成。

铁匠歌

铁匠难打钓鱼钩，木匠难造吊脚楼；

瓦匠难烧透明瓦，世间万事难开头。

【赏析】吊脚楼是南方少数民族的传统民居，吊脚楼多依山靠河就势而建。全部用杉木建造，屋柱用大杉木凿眼，柱与柱之间用大小不一的杉木斜穿直套连在一起，不用一个铁钉但十分坚固。最基本的特点是正屋建在实地上，厢房一边靠在实地和正房相连，其余三边皆悬空，靠柱子支撑。因此建造难度较大。而古代的瓦有琉璃瓦和沟瓦两种，前者用来盖宫殿、庙宇、牌坊，后者为普通老百姓的房屋使用。二者都是用泥土或泥土加沙子烧制而成，因此都是不透明的。这首歌谣唱出了学一门手艺多么不容易，虽然是技艺精湛的工匠也有不会做的东西。

木匠歌

吃了元宵饭，担子不离肩；

吃了元宵酒，斧子不离手。

担子哪里放，斧子哪里响？

东院起新屋，西村斗粮仓；

这家做板凳，那家做栊箱。

三尺量四面，墨线弹八方。

工钱有几吊，难养老和少。

做了万张凳，自己坐草墩；

做了万张床，自己睡架床。

造就大厦千万间，自己住的是茅房。

【注】斗：做，建造。栊箱：用来存放东西的长方形木箱子，上有盖子，周边有铁扣等装饰。旧时女子出嫁时，栊箱是必不可少的嫁妆之一。草墩：稻草做的墩子，当凳子用。用稻草在水中浸泡，使其具有柔韧性，然后编制，是一种比较便宜的坐具。架床：用木板搭在砖块、石头上做成的床。

【赏析】这首歌谣可以看作是一个旧时木匠的自述：吃了元宵酒以后，就开始不停地忙碌着给东家盖房、给西家做床，做尽了无数别人生活中需要的东西，一刻也不得闲。但只能赚取很少的几吊钱，甚至难以养家糊口。别人用上了自己做的各种家具，自己却连凳子、床都没有。此歌谣虽然出自民间，但所说的事情与宋代诗人梅尧臣描述的《陶者》异曲同工：“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歌谣使用了平白直叙的语言叙述了“木匠”的生活和劳动，没有任何有观点的评论，但我们依然能够看出“木匠”对社会现实的不满。但“三尺量四面，墨线弹八方”的句子又给人以气定神闲、胸中有百万雄兵之感。

种田歌

读书赖崽你莫狂，饿了你能吃文章？

如若没有种田汉，饿得你肚扁卵朝天。

【注】赖崽：男孩。卵朝天：詈词，仰面朝天，此处指饿死。

【赏析】这首歌谣是种田的“庄稼汉”训诫读书人的话。儒家的传统思想通常认为人是“学而优则仕”，读书是改变命运、改善生活的终南捷径，所以在封建社会中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所以这首歌谣中可能是一个读书人自视甚高，在言语上冲撞了庄稼汉。但是，无论什么职业，终究还是“民以食为天”。因此庄稼汉发了火：读书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如果没有我们种田的人，饿死你们这些读书人。

嫁毛虫

佛生四月八，毛虫今日嫁。

嫁到青山外，永世不回来。

【注】四月八：大乘佛教纪念和庆祝佛教创始人佛祖释迦牟尼诞生的日子，又称“浴佛节”、“灌佛会”、“龙华会”、“华严会”等。

【赏析】四月八是贵州、广西、湘西、桂北等地的苗、布依、侗、瑶、壮、彝、土家、仡佬等少数民族的传统节日，各地节日内容不尽相同，主要与农事有关。四月八当天清晨人们走出屋子，在田边地头，从草叶、秧苗、树叶上收取露水，带回家中用以磨墨。然后，在剪成二三十公分长的红纸条上书写“佛祖生辰，毛虫远行；嫁到深山，永不回程”、“佛生四月八，毛虫今日嫁；嫁到深山去，永世不回家”等话语。写好后，将两张纸条交叉贴于堂屋左侧中柱上面，或屋内墙上，以为此举可以驱除虫害，四季平安，这就叫嫁毛虫。人们认为，这样可使庄稼免受虫害获得丰收，家里也可免除毛虫、蜈蚣、蛇等的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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