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小城的雾,缘于这座县城里的一位摄影家,叫做优雅老去的牛。他拍摄的雾呀,远近高低,不同角度,如纱如潮,亦仙亦幻,于混沌中透出亮色。
第一次见到小城有雾,是我搬回县城居住以后。当时租住在平安西路,送小女儿到明德小学读书,喜欢骑着电动车,往西穿过三四条街道。那是冬季,出门的时候还看见东街楼顶有太阳,可刚到陶铸广场,便一头撞进蒙蒙的雾里,愈往前行感觉愈浓。
可我从小就生活在这座小城,觉得过去似乎没有这么爱起雾。湘江由西向东擦城而过,印象中也就沿河的街道雾浓一点。为了弄清楚县城新区起雾的原因,我便刻意冲着扑过来的雾去找寻。原来在湘江浯溪电站大坝以上,是一片宽阔的老山湾库区水面,那雾气则像谁在弹絮或纺纱一样,漫过留作公园的猴子山,再漫过高低错落的楼宇,就停歇在陶铸广场一带。这时候,雾气像一股股汹涌而来的潮水,汇聚到了这一片静穆的海湾里,又像是铺上了一床巨大洁白的羽绒,厚厚的,柔柔的。
住进陶铸广场东南面的浯溪御园,倒是方便我去散步,春夏秋冬,雨雪无阻,因而对晨雾早已习以为常了。秋冬早晨的雾,显得轻而淡,我绕着广场转圈,雾似乎跟我捉着迷藏,你用手把雾拨开,它又在你的身后围过来,有点顽皮似的。那么春天的雾呢,则潮湿而带黏性,还未行走多远,发现自己的眉毛胡子都沾上了小水珠。我穿插在广场的树丛花草中,看见高耸的桂花树和香樟树,枝丫、树叶都被水雾裹缠,苍翠欲滴;刚绽开的红叶李和紫玉兰等,在晨雾里忽隐忽现,带露的大小花瓣,朦胧且羞涩。
“天寒气不歇,景晦色方深。”有时候,我以为雾是有生命的,至少带点儿灵性。譬如云雾就喜欢与自然清幽的山水景观和古朴高雅的亭台楼阁缠绕,或者甘愿做好陪衬,使之更加婀娜多姿。且不说像银色罗带从西天飘来的湘江水流,也不说如黛色城墙横亘在东方的祁山山脉,出没于浓浓淡淡晨雾中的浯溪碑林和文昌宝塔,格外活泼而有灵气。浯溪摩崖、亭台和树木在云雾的映衬下,恰如一幅写意的古代水墨画。宝塔则耸立在雾霭堆叠的山峦上,恍若雨后拔节的春笋,正好与日光相接。
我往常看雾,多为远望或者平视,很难得爬上高处去俯瞰。牛哥能够把晨雾拍得那么大气开阔而有生机活力,是因为登高望远,人在楼上,雾在脚下。于是,我在春天的一个大雾天气,趁太阳还没出来,便乘坐电梯爬上了新落成的鑫利8号楼的楼顶,去观赏远处或脚下的雾景,拍摄几张城区雾色的动态图片。这时,我望见东天一轮彤红的朝暾,渐渐挣脱云雾的束缚与遮挡,把整个城区雾层之上的楼顶映得通亮。由西向东被阳光映亮的晨雾,像瀑流,又像潮涌,分明听见在楼层周围有澎湃与荡漾的声音。一会儿,层层叠叠的雾又染成了橘红或玫瑰红,轻柔蓬松,洋溢恣肆,仿佛谁在弹拨棉絮,抑或挥洒油彩,形色多样,变幻莫测。看那一幢幢从雾里剥落出来的楼层,早已不是虚幻的海市蜃楼,而是兀立于云天之上的琼楼玉宇,越发显得绚丽和精神了!
北宋大诗人苏轼有一首《题西林壁》的绝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首诗描写了庐山变化多姿的面貌,指出观察问题应客观全面,如果主观片面,就得不出正确的结论。一如观雾,当自己身处雾中,可能“不识庐山真面目”,但是,当我们登临高处,那就截然不同了。所以,一个人也这样,老是“身在此山”,免不了见识浅薄,倘若多换个角度去看,那眼前的景色将是美丽与无穷的。
我想,这也许正是观赏小城雾色所带来的一种感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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