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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忆是五月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永州日报
/宋飞云

这天是农历五月初一,五月终于来了,我最念及的五月。

用什么词来形容五月呢?不论用什么词都无法描述我心中的五月。

写下五月,一面旗帜就在和风中飘扬,一些远去的岁月,一些模糊的身影就会再次清晰起来,一些曾经干瘪的情绪就会再次丰满。

为了五月的来临,风雨做足了功课。之前,雨一直下,一直下,不知疲倦,下得山川大地到处一片湿漉漉,下得无一处不是绿油油的。

五月蓬勃着万物,五月也滋生着无休止的怀念。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这是李白眼中的五月,在塞下,不是江南。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这是白居易在观割麦,应该是江北的五月,不是我熟悉的场景。

欧阳修的“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这是我熟悉的五月,有火红的石榴花,香香糯糯的竹叶粽,百草沐浴香,黄鹂清鸣醉。

但我心中的五月不止这些。

五月是丰饶的,春天开的花儿,到了五月,大都果儿成熟。

那时在农村,大人不许小孩子多食桃子、李子,说桃李吃多了容易起痧。其实,哪有机会多吃呢,一年里也鲜有几次吃到,所以,每次见了,就勾得馋虫蠢蠢欲动,按捺不住。

小时候,我家的房子边上有两颗李子树,不大,但很高,我从未爬上去过。每到李子成熟的季节我就经常眼巴巴地抬头仰望那些躲在婆娑绿叶间的李子,从小拇指粗的时候望到李子披上一层白霜到浅黄到红黄相间,巴望它掉下来。羡慕极了在树叶间跳跃的鸟儿,也期望着被鸟儿啄食过的李子尽快掉下来。被鸟儿啄过的李子都是甜蜜蜜的,但捡到的机会少之又少。我家在那两棵李子树边住了几年,记忆中我也只是捡到过一两次。

记得四五岁时,我和小伙伴一起偷过一次别人的李子。那时还未上学,喜欢和小伙伴们在村边游荡,在草丛里摘野葡葡吃。有一次,走到村边的乡供销社后面时,发现路边放着一担畚箕,畚箕里有几颗李子,李子一团红,一团黄,熟得亮晶晶的,放射着诱人的光芒。李子的主人或许是到附近的草丛里方便去了吧,因为四下里无人。突然,一个小伙伴左右看了一下,然后迅速弯下身子,抓了两颗李子,撒开腿猛跑。受了她的示范,我和另外一个小伙伴也下意识抓了两颗李子,然后像无头苍蝇一般跟着前面的那个小伙伴没命地跑。才跑了十几步,李子的主人就追来了,一边追赶,嘴上一边骂骂咧咧。

我的腿实在太短了,我跑在最后,越着急越跑不快,眼看着就要被追上,我一边哭一边跑一边把手里的李子丢在路上,跑在我前面的小伙伴也是。趁着李子主人停下来捡李子的机会,我们跑回村里了。只有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小伙伴没有丢掉李子,只有她知道偷来的李子好不好吃。

那天,没有偷到李子吃,惊魂过后,我们就去村旁的一个池塘里捞小棱角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比小伙伴矮小的缘故,小伙伴们不仅捞到了棱角吃,而且衣服依然干爽,唯独我只捞到两个小棱角,还把一身衣服弄湿透,头发丝上也沾了些丝草,回到家,被母亲狠狠责备了一通。母亲责备时,我闷声不响,心里想着好在母亲不知道我偷李子,否则肯定要挨打了。

那天的忐忑经历,直到现在还清晰记得,未曾忘过。

当然,那时的物质匮乏,记忆却是丰富的,有的还温馨。

我的家乡桃川峒,有南洞庭之称,“所城萝卜福洞姜,城下杨梅用船装”是桃川峒流传已久的民瑶。这里说的城下,就是我们的邻村,他们村满山满坡都是高大的杨梅树,每年的端午过后,就会有人或背着竹篓或挑着竹筐去城下摘杨梅。

印象最深的是,吃过晚饭后,夜幕浓浓地降下来了,村里就会有人挑着杨梅叫卖。五月的晚上,凉风习习,墙角的蛐蛐此起彼伏,挑着杨梅的人叫卖声传过来,蛐蛐就憋息静气一会儿,待叫卖声停了,它们又打开喉咙放出声来,与人比着赛一般。杨梅担上,挂着一盏马灯,昏黄的灯光照亮挑担人汗湿湿的脸盘,照亮数米之内的包谷路面。

听着杨梅的叫卖声,哥哥和弟弟就会兴奋地嚷着要母亲买杨梅,我虽然不出声,但期望并不比他们少一分,甚至内心里更期盼母亲答应,希望能吃到杨梅。

那时的杨梅,早的时候八分钱一斤,稍晚也要五分钱一斤,所以,对于哥哥弟弟的央求母亲至多只答一句“没钱的”,然后,我们就失望地看着杨梅担上的马灯拐过村巷,灯光一寸寸远去,屋里回归平静,只有屋外的蛐蛐声越来越响亮。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母亲会买杨梅。有一次,我起痧了,吃不下饭,被父亲母亲抓着摁住,刮了一背脊的痧,刮完痧后,我的哭声还未完全停下来,还在抽泣,正好听到门楼上有人在叫卖杨梅,我就嘟哝了一声“我要吃杨梅!”母亲于是拿个菜碗,对我说“走吧”。跟着母亲摸黑到了门楼上,看到卖杨梅的担子上的马灯,很兴奋,那时我的双眼估摸着是闪闪发亮的吧。许多年以后我都觉得那晚的马灯很温馨,母亲也很温暖,那晚吃到的杨梅也是最鲜美的。

杨梅有解痧作用,那晚吃了杨梅,解了馋虫,心满意足睡了一觉,第二天果然又生龙活虎了。

五月,除了山上的杨梅,菜地里的辣椒、茄子、苦瓜也出来了。小时候不喜欢吃苦瓜,但特别喜欢母亲用火灰煨的辣椒和茄子。每年的辣椒、茄子刚刚出来时,母亲就会用火灰把辣椒、茄子煨熟,然后拍掉火灰,洗净,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滴上米醋,撒上盐,拌上猪油,香喷喷的,这是极佳的美味。

五月是鲜活的,鲜活在田野、村庄,鲜活在记忆里。

五月涨端午水了。山里所有的雨滴都会滴进小溪,于是小溪活了。有的流到池塘,将池塘的心思注满。有的流进小河,小河耐不住寂寞,奔向大江。大江便沸腾了,将人间的激情泼向五重天外去。

五月,菖蒲长高了,艾叶味正浓,紫苏紫得恰好。五月,禾苗灌浆了,稻穗渐渐低垂、黄灿。那时,五月便过去了,走到了仲夏。我还是最爱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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