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书以会意民本情怀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永州日报
◇周昌俊碧山如黛照波明,傍晚的柳子文化街是零陵区潇水西岸一道亮丽的风景,各地前来敬仰拜谒的游人络绎不绝。柳子文化街中央的柳子庙是永州人民为纪念唐代著名改革家、思想家和文学家柳宗元于公元1056年所建。正殿后墙的石碑是《荔子碑》,此碑首句为“荔子丹兮焦黄”,故又名荔枝碑。该碑前后历经柳州、永州等地几次互相翻刻留存传世,其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唐穆宗长庆二年(公元822年)七月,柳宗元病逝于柳州刺史任上后三年,柳州市民于罗池旁建立庙宇以缅怀祭祀柳子在当地的政绩。次年春,韩愈于长安闻讯,撰写《柳州罗池庙碑》一文。两百多年后,正值盛年的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苏轼赏其文,感其事,敬其人,情怀家国,泼墨而书。书后100余年于南宋嘉定十年(公元1217年),东坡之作首次被刻碑于罗池庙。这块珍奇的“三绝碑”得以面世。然历经风雨,几经损毁,清同治五年永州时任知府廷桂任,喜得碑文拓贴本,又重新复刻《荔子碑》,为避免其再遭旧灾,将原为整块的碑文分刻于四块精选的青石之上,并将之嵌于庙宇西墙边。据传,当时的人们以得一该碑拓为耀事,也被誉为东坡“书中第一碑”。苏东坡是宋代尚意书风的代表书家,被誉为“宋四家”之首。《荔子碑》堪称东坡书法造诣的代表之作,宋人朱熹推崇为“奇伟雄健”之作,明人王世贞评为东坡的“书中第一碑”。《荔子碑》自置立之日,其拓本传播的历史也自此而始。凡八百多年,求取拓本以传藏,成为达官贵人、骚人墨客一大心愿。有拓本流传四方,进而出现碑版的摹刻复制,这通常也是中国古代名碑传藏保护方式。至迟于明代,《荔子碑》已开始了真身复制,传布四方的文化之旅,甚至远播东瀛,成为中国碑帖文化传刻中的一件韵事。进而《荔子碑》成为诗联投赠、温酒酬酢的一个命题,由此可见古代文人雅士对碑文的雅爱之情。徐霞客游柳时“西过唐二贤祠,觅拓碑者家,市所拓苏子赡书韩辞二纸”。历代多有求取拓本以传观仿临,或重刻,可见当时人们的珍视。《荔子碑》当为东坡壮年所作,与稍晚的《赤壁赋》《祭黄几道文》相较,苍老遒劲不及,但写得爽朗从容,修长清劲,行书笔意浓厚。与晚年《渡海》诸帖相较,没有石压蛤蟆的压抑变形、并笔相叠,倒显得眉目清朗,风姿超迈,质朴中侧身见姿,沉着中见婉丽。它与颜体占满四角、中宫疏朗、四平八稳所不同,《荔子碑》似乎上下紧密,左右紧凑,中宫抱紧,四肢横展纵伸,主笔痛快淋漓,有翩然姿却无富贵态,精神更外露一些,与黄山谷“长枪大戟”有暗合之处,苏子曰“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此亦其楷书纵情写意之表现。然其结字拙朴处,与颜大类,所谓“吾闻古书法,守骏莫如跛”。自宋以后,以楷书名宋一代者,实乏其人。仅就“宋四家”而言,唯东坡《丰乐亭记》及《罗池庙碑(荔子碑)》有足够份量名重一代。此二碑大致呈现出唐楷中的颜柳精神,血肉丰满,筋骨劲健,结构开张,大小错乱,其大小长扁排布一任自然,大类颜平原《东方朔画赞碑》之朴厚平实。虽少却唐楷中起收之刻意华饰和繁琐,失却一分庄严肃穆,但大小正侧任之自然,错乱字行,长短合度,脱尽凡骨,修长中见风姿,妙在齐与不齐之间,正如他自己所言“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初开宋代“写意书风”。如从用笔上推究,此碑当得力于颜平原笔法,落笔沉着,行笔涩进,提按转折凝重,故线条圆润丰实。但与苏轼晚年《渡海》诸帖沉厚拽颤的用笔相较,显得不够苍郁厚重。尽管如此,但此碑笔力雄厚,却能以己意出之;宗法颜柳,却能时出新意,它不同于唐楷的精详繁饰,却脱却凡骨,颇得清通,初显宋人“以意会之”之写意精神,而“妙在法度之外”,虽用墨太丰,而天然自工,笔圆而韵胜,又“如华岳三峰,卓立参昴,虽造物之炉锤,不自知其妙也”。在黄庭坚看来,苏子瞻书法得晋人韵致,非技法之高超,全在于“无俗气”而“韵有余”。这种“韵”得益于深厚的苏门家学,文章学问的涵养,所谓“学书要须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其后继者更将这种“尚意”多加阐释,如李之仪提出的“精神为上”,秦观讲求的“不以法度病其精神”,陈师道所言的“妙在心手,不在物也”,但在恪守法度者眼中,苏轼不悟书意,强作横书,不斜则浊,即便是运笔方式,也是“作戈多成病笔,又腕着而笔卧,故左秀而右枯”。

明,董其昌(明):“东坡先生此赋,楚骚之一变也;此书,‘兰亭’之一变也。宋人文字俱以此为极则。”我常读东坡书帖,其中书间收处中宫紧缩,如秋水积潭,清澈不浊,深不可测。书间放处胸有丘壑,如山间清溪,天真烂漫,就势造奇,意趣无穷。苏轼之书为世人所重,除“笔圆而韵胜”外,更在于“挟以文章妙天下、忠义贯日月之气”。宋代士大夫讲求“胸中道义”和“腹中诗书”,既要胸中磊落,不随俗低昂,又要有忠义之气,临大节而不可夺。宋室南渡后,“元祐学术”逐步解禁,苏轼的气节开始为人所颂,宋孝宗更作《苏文忠公赠太师制》,追赠太师,并赞其“嶤然之节”。南宋时代,独守半壁江山,士人关心国事,追怀节义品格,“立身大节,下睨万古,刚毅迈往之气,固宜磅礴八极”皆蕴藉在翰墨之间。是何缘由让三位大家历三百余年集政德、文章、书法众美于一身,终成此碑。韩愈撰文而怀柳,作《罗池庙碑》,末所附铭辞,其实是一篇迎享送神诗,以供百姓祈福,亦是表达对故友的怀念。除却二人俱为有唐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且以文章名天下,友情笃厚外,更主要在于其政治理想和为政之道上的一致。百年之后的宋朝,苏轼特以大楷书写下此篇碑文,再百年后,才上石刻碑。东坡曾在《答谢民师论文帖卷》中说“轼本不善作大字,强作终不佳”,可面对柳子德政为民的影响,苏轼还是郑重书之,可见他对韩柳二人尤其是柳子的推崇之意。究其根本上,我认为是三人为政的思想一致,有着共同的政治理想抱负:以民为本,与民同乐,乐民之乐,为民请命,为民祈福。苏轼曾在《喜雨亭记》中说到“无麦无禾,岁且荐饥,狱讼繁兴,而盗贼滋炽。则吾与二三子,虽欲优游以乐于此亭,其可得耶?”,在他看来,百姓民生应是思想和施政行为的立足点。故苏轼本不善大楷,不轻易作楷,可还是写了此篇,且字构组合及章法,以己意会之、雄健朴厚、不拘泥于成法。《荔子碑》历三百年,终集子厚德政,昌黎高文,东坡佳书而成“三绝碑”,恰是三位文化巨匠在精神之路上的异途同归,从中也可见古人寓于书文中的精神操守是如何的坚贞不移。苏东坡说:“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则忘其身,必不仕则忘其君。”他又诗曰“我愿天公怜赤子”。就是他崇尚民本思想的体现。《荔子碑》是韩柳苏三人家国情怀的倾心合奏,历经千年,反复重刻,为百姓敬仰、士大夫膜拜。他们的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而那心灵的喜悦、思想的快乐、艺术的火花,在历史长河中光耀闪烁,万古不朽。

复制链接

下一篇

上一篇

返回目录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