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董其昌(明):“东坡先生此赋,楚骚之一变也;此书,‘兰亭’之一变也。宋人文字俱以此为极则。”我常读东坡书帖,其中书间收处中宫紧缩,如秋水积潭,清澈不浊,深不可测。书间放处胸有丘壑,如山间清溪,天真烂漫,就势造奇,意趣无穷。苏轼之书为世人所重,除“笔圆而韵胜”外,更在于“挟以文章妙天下、忠义贯日月之气”。宋代士大夫讲求“胸中道义”和“腹中诗书”,既要胸中磊落,不随俗低昂,又要有忠义之气,临大节而不可夺。宋室南渡后,“元祐学术”逐步解禁,苏轼的气节开始为人所颂,宋孝宗更作《苏文忠公赠太师制》,追赠太师,并赞其“嶤然之节”。南宋时代,独守半壁江山,士人关心国事,追怀节义品格,“立身大节,下睨万古,刚毅迈往之气,固宜磅礴八极”皆蕴藉在翰墨之间。是何缘由让三位大家历三百余年集政德、文章、书法众美于一身,终成此碑。韩愈撰文而怀柳,作《罗池庙碑》,末所附铭辞,其实是一篇迎享送神诗,以供百姓祈福,亦是表达对故友的怀念。除却二人俱为有唐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且以文章名天下,友情笃厚外,更主要在于其政治理想和为政之道上的一致。百年之后的宋朝,苏轼特以大楷书写下此篇碑文,再百年后,才上石刻碑。东坡曾在《答谢民师论文帖卷》中说“轼本不善作大字,强作终不佳”,可面对柳子德政为民的影响,苏轼还是郑重书之,可见他对韩柳二人尤其是柳子的推崇之意。究其根本上,我认为是三人为政的思想一致,有着共同的政治理想抱负:以民为本,与民同乐,乐民之乐,为民请命,为民祈福。苏轼曾在《喜雨亭记》中说到“无麦无禾,岁且荐饥,狱讼繁兴,而盗贼滋炽。则吾与二三子,虽欲优游以乐于此亭,其可得耶?”,在他看来,百姓民生应是思想和施政行为的立足点。故苏轼本不善大楷,不轻易作楷,可还是写了此篇,且字构组合及章法,以己意会之、雄健朴厚、不拘泥于成法。《荔子碑》历三百年,终集子厚德政,昌黎高文,东坡佳书而成“三绝碑”,恰是三位文化巨匠在精神之路上的异途同归,从中也可见古人寓于书文中的精神操守是如何的坚贞不移。苏东坡说:“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则忘其身,必不仕则忘其君。”他又诗曰“我愿天公怜赤子”。就是他崇尚民本思想的体现。《荔子碑》是韩柳苏三人家国情怀的倾心合奏,历经千年,反复重刻,为百姓敬仰、士大夫膜拜。他们的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而那心灵的喜悦、思想的快乐、艺术的火花,在历史长河中光耀闪烁,万古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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