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

前不久，中央电视台《生活早参考》栏目，又披露了一桩引人深思、令人痛心的事件——广东江门市江南小学的吴晓敏同学被怀疑偷了音乐老师谭某的2000元钱，因经不起班主任刘某及其他几位老师的轮番“审讯”，被逼承认是自己偷了。时届中午放学，晓敏被告知：“不许回家，通知家长，退还赃款，听候处理……”语气与法院判决无异。

晓敏本就没偷，到哪儿去弄2000元退赃？而且又怎么面对双双残疾的父母？小小年纪，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冤屈，竟果断作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乘老师不备，逃到教学楼五楼，纵身跳了下去……

晓敏本想“以死洗冤”，结果人未死，却致使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双肺被碎骨刺穿，危在旦夕。经医院尽力抢救，命保住了，但不保不成“终身残疾”。这样，吴家三口人，就将面临“全残家庭”的噩运。为什么？为什么？学校本该是充满爱与阳光的地方，为什么竟会屡现逼迫学生跳楼、跳河自杀的事件？这非个案，不是处理几个校长、老师就可以“杜绝”的事！我们的教育主管部门，被誉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老师们，难道不该深刻反思，从部门和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吗？

笔者也是个终身从事教师职业的老人，每当听到低龄学生“以死洗冤”的噩耗，除了震惊、痛心、愧疚以外，还能做些什么呢？谨结合自己几十年的教育实践，谈点体会，做点呼且吁吧！

首先是师生之间缺乏一种真诚的爱，孟子所倡导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在现代社会中掺杂了太多的功利性。某些教师心目中的“爱学生”，往往是对自己的社交、工作、升迁有利的学生（与其说是学生本人，还不如说是学生背后的家长亲属），而对这些学生又给予了过多照顾，有时甚至不惜违规、违情；当然，也还有些老师是凭着个人的好恶偏爱某些学生的，如听自己话的、成绩好的、不捣乱的等等。反正，如孟子所要求的那样“像疼爱自家的孩子那样去疼爱别人的孩子”，这种思想境界目前似乎很难达到。

其次，老师对自己的学生缺乏真正的了解。自己面前的几十个学生，个性怎样？各有什么兴趣爱好？家庭环境及教育状况怎样？他们各有什么理想？学习成绩好或坏的原因是什么？每个学生的心理和生理健康状况如何？如此等等，你能作出全面而深入的判断吗？有的老师最怕期末或年末给学生写评语，为什么？就因为他并不十分了解自己的学生。于是写起评语来千篇一律，尽是套话。平时就少有真心交流，了解往往是片面的，肤浅的。没出事，普普通通；出了事，凭印象胡乱下判断。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最后，师生之间缺乏真心的信任。矛盾的主要方面在老师，先有老师对学生的不信任，后有学生对老师的不信任。吴晓敏苏醒后的一席话很值得我们深思。记者问吴晓敏：“你明明没有偷谭老师的钱，为什么要承认是自己偷的呢？”吴晓敏说：“说真话，老师不信；撒个谎，容易过关。”可悲呀！作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老师，我们的人格魅力何在？在真假、是非之间，我们怎么会面对如此这般的“教育效果”？孔夫子教育学生时很少疾言厉色，他通常是用和缓的、因循诱导的、跟人商榷的口气面对学生。像那种从公安部门学来的审讯手段，孔夫子一生都没有使用过。

总之，师生关系是人际关系的一个分支。人与人之间若不能平等相待，有了矛盾靠强势高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和谐的，老师绝不能自视高人一等而任意损害学生的人格，甚至随意诬陷学生。伊索说过：“教育的基础，在于认识个性；教育的宗旨，在于确立人格。”我们在教育实践中，往往缺失对学生个性的认识，甚至有意无意地企图抹煞学生的个性，习惯于用一个模子去制约学生，而不是为充分发展学生的个性创造条件。至于帮助学生确立人格，这是更高一层的要求，现在只要不有意无意地损害学生的人格，就算万幸啦。江南小学的案例中，谭老师就因为自己“粗心”，把两千块钱夹在一堆资料中，却平白无故地怀疑晓敏同学偷去了，这是货真价实的不尊重学生的人格，把随意损伤学生的人格解读为粗心，不是太不自重了吗？古今中外的教育家都有“教育者必先受教育”的论断，而且“正人先正己”已成为广大教育工作者的共识。我们做教师的学习教育学、心理学，不是为了装点门面，不是为了考“教师资格证”，而是为了活学活用于教育、教学实践，为了科学育人。所以，加强学习，少犯错误；与时俱进，认真做人，对每一个教师都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