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来了生命中的新轮回，我第四次上高一的语文课。晚自习坐班时间到了，我像一个皮球一样自动地在教室里滚来滚去，没人理我。百无聊赖的时候，我走到走廊上看风景。

我没有看到著名卞之琳诗歌《断章》中所描绘的景象：“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眼前是一栋重新装修过的苏式楼，两层，作初中教室。往下看去，教室里灯火通明，稀稀疏疏的学生们正没精打采地看着书。我又往身后看看，后面是高三楼，三层，正好与我所在的新教学楼三楼齐平，平眼看过去，每个教室里都坐得满满的学生，老师正在讲台前不停地说着什么，不停地在黑板上写着什么；学生们的双眼正在努力地越过课桌上高高的书山，挺着身子，伸长脖子往黑板上看着什么，又不时缩回身子写着什么。

初中的学生们很轻松，不识愁滋味；高三的学生们很紧张，个个像一张拉开的弓。

这样的景象，我看得太多了，已经习以为常。我依然无聊着，漫不经心地透过窗户看着所在班级的学生们。我的这些高一弟子，一律都很认真，虽然有些家伙有些装模作样，看了很久的书，还是那一页，眼神和我一样漫不经心，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就看我一眼，然后干点“私活”。我知道，大部分学生是盲目紧张，如临大敌般，抓到什么书就看什么，不到高三，他们的方向感是模糊的，他们的努力是低效率的。而少数学生是假用功，不到高三是不会真正紧张的。

面对眼前的“风景”，想象着《断章》中的风景，我并不觉得自惭形秽，反而感受到了不少现实人生的烟火味。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浪漫，更多的是为生活、为前途而奋力地忙碌奔波。

我还越来越体味到《断章》中描述的另一种意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后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因而，眼前风景虽然稀松平常，我却因为它的真实而有了一种踏实感、亲切感。

因为踏实，所以关注；因为亲切，所以爱。我静静地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学生们，默默地想着心事。

我的读书时代，似乎一直很紧张，又似乎从来没有紧张过。正如《阿Q正传》所描述的：“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一直都在给自己“打短工”，虽然没有长远的想法，却还是一直在往上走。

走到教书时代，也只是跟着感觉走，从没有跟过别人的节奏。上课的时候，不管有人听课与否，兴之所至，无拘无束；下班以后，也是随意游走，不管白天黑夜。

因为一切随心随性，所以我的心态与水里的游鱼有得一比：有水就游，水有多急就游多快；尽快地放下过去的一切，以平常的眼光看待未来。

想到这里，我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风景”，心中突然豁然开朗：对面的初中教室，我以俯视的角度看过去的，而后面的高三教室，我以平视的角度看过去的。这样的视角，不正暗合自己面对过去和未来的心态吗？

我又静静地看向教室，看向我的高一学生。心中暗暗祝愿他们，以俯视的眼光看待已经走过的初中时代，以平视的眼光面向未来的高三生活。

我在高一的楼上看风景，收获了一个高一的视角。（作者系江永第一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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