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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志异(连载之二十七)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永州日报
/李长廷

第十二章(2)

皋陶说我似乎听懂了一些意思了,先前伯益亦曾说过的,有那么一些族团,曾立下族规,凡忙碌时节,譬如为生活计,集体上山狩猎,那么族里便规定,男女之间的苟合须一律禁止,以免耽搁族团生存大事。这段时间,男人和女人,不能私下见面或交谈,哪怕对望一眼也不行,更不要说行苟合之事了。但是这种禁忌,开始并不能顺利实行,一些男女偷偷摸摸,仍是要打破这种禁规,这样做的结果,族团的损失自然是严重的,且不说狩猎形不成合力,往往前功尽弃,甚而被猛兽反扑造成伤亡。更有甚者,男子为发泄情欲,无可忍耐,相互间为争夺与女子的交配权,斗殴时常发生,久而久之,必然影响族团的亲和力,后来摸索的结果,便是实行男女隔离,男有男的居处,女有女的居处,在规定时间内,互相不能见面。男人的居处自然是原有村舍,女人的居处却有讲究,一定要四面环水,不能与外界有任何交接(后来人们所歌唱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及“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所指大约即此)。

伯阳说不错,那汉子说的正是这层意思,但是这种男女分居禁忌实行得次数多了,女人便不耐烦,渐渐心里便对男人有了排斥,后来索性自发组成女人的团体,时常聚而成堆,嘁嘁喳喳,相互倾诉女人的私情,不许男人参与,她们聚会的地点,自然是原先分居的洲子上,因为远离男人,她们可以在那里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情,譬如歌唱和舞蹈,譬如把衣服脱得精光,任意发泄,有时甚至把象征男人之根的石乳,砸个粉碎,久而久之,她们居然有了属于自己的节日,属于自己的话语和信仰,她们似乎不需要男人的理解,也不屑于男人的理解。

娥皇女英非常留意伯阳的转述,她们一边听一边替商均担忧,心里盘算如何才能见到他,女人报复男人是很残酷的,何况这些女人一定是疯了,她们一定以为自己的行为很有趣,有一种摆脱男人的自豪感,似乎又回到了传说中那个任什么事情,都是女人当家做主的时代,男人得听她们使唤。

伯阳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于是便又去问询汉子,如何才能进入洲子,将我们的人呼唤出来?汉子说男人不可以进入,女人可以,前方河湾里有一个筏子,能够坐三五个人,你们自己划进去就是,但是你们不要找别人,只找思女,她能做主。

椒女听如此说,早已按捺不住,说,你们统统不要去,我和女丑去就行,我就不信,一些女人能拿我们怎样,量她也蛮不到哪去!娥皇说这事不能动蛮,我们四人一块去吧,遇事有个商量。

接下来,娥皇、女英、椒女、女丑四人便去了。

上得筏子,娥皇女英心事重重,她们时而望一眼洲子上居屋,不知其中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商均是否遭罪;时而又望一眼朦胧缥缈远山,心里牵挂着音信全无的仲华,到底是否如耳闻的那样,确乎有了不测,果真这样,头上的这片天真就塌下来了!

心挂两头,倍受煎熬,娥皇女英的这份心事,椒女和女丑何曾知晓?

慢慢洲子的轮廓已清晰起来,上面长满了蓬松茅苇,还有江蓠,白芷,兰草,宿莽等草卉,也有几棵木兰,几幢居屋就筑在木兰旁边,一边临着水,几个女子正在水中摸螺蛳,因为专心,没有注意到娥皇她们。渐渐临近了居屋,看去果然十分地别致,不过屋顶铺盖的并非全是荷叶,荷叶只是作装饰,垂吊于屋檐四围,荷叶之外的墙垣上,还缀满了薜荔,如悬挂的帷幔,椒女见了此情此景,不由哇地一声呼叫起来,并且三两步,就窜到了门前,非常兴高采烈的样子,搂一把薜荔过来,和自己身上花带比美。

先前在水中摸螺蛳的几个女子此时忽地挺起腰杆来,不无吃惊地问:你们从哪里来?到此作甚?娥皇赶紧回话:我们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事找思女。几个女子互相瞅了一眼,就回屋报信去了。

不多一会,出来一位年轻女子,娥皇女英似乎没太在意,女子却先开口了:我便是思女,看你们装束,一定是来找人的吧?娥皇女英吃了一惊,原以为思女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少的老太婆,谁曾料想这么年轻,看去和椒女和女丑不相上下。娥皇正要回话,椒女已抢先站到了思女面前,并且手脚何其敏捷,三两下就为思女套上了一个自己编织的花带。椒女一边为思女套花带一边说,这花带是我在路上编的,你这么漂亮,戴上正合适。椒女的这一行为,显然拉近了和思女的距离,使思女立时解除了戒备,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似乎早就知晓她们要来,于是说,我知晓你们是来找谁的,好在他身上有一个花带,我们没有对他怎样。

后来思女将娥皇女英及椒女和女丑带进屋内去,娥皇一眼便见到了商均,他正耷拉着脑壳蹲在一边发愣,猛见了娥皇等四人,不由喜出望外。

你们……你们终于来了!商均结结巴巴说。

娥皇见商均好好的,不由吁了一口气,感激地望着思女,说了自己一行从何处而来,来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帝舜爷,然后指着商均说,他为给我们问路,懵懂进入洲子上,给你们添了麻烦,实在对不住。思女听娥皇说话和蔼可亲,先就有了好感,于是便客气回复娥皇:你们来寻找帝舜爷,这点我们并不知情,照理我们这里是不准许男人进入的,进入了就要受到惩罚,好在你们来得及时,总算没事,也许你们以为我们是山里的芒蒿吧?我们才不是呢,我们只是女人,我们有自己欢喜的事要做,有自己欢喜的话要说,可是男人管束女人未免管束得太死,所以我们有时候需要避开男人,脱离开他们的管束。我曾经听人们说,过去女人生孩子全是女人自己的事,与男人一点关系没有,你看黄帝的母亲附宝,偶然见了电光绕斗星,就生下了黄帝,颛顼的妻子邹屠氏,时常梦见太阳,梦一次生个儿子,还有帝喾的妻子简狄,因为吞了玄鸟蛋而生下了契,还有人踩了大人的脚印,也能生下孩子,可是女人为什么又要和男人混在一起呢?女人与男人在一起,无非是为了取乐,给自己寻一点开心,后来男人反倒指责女人百般不是,说孩子能从女人身子里拱出来,全是上天的安排,是上天借了女人的身子来做这件事,你看禹的儿子启,从石头疙瘩里不照样能蹦出来吗?我们就不信,石头疙瘩里真能蹦出孩子来?你们从蒲坂来,见过大世面,也见过那个禹的儿子启,你们说说,天下真有这样奇事?娥皇女英这时就笑了,说,哪有这样的事,不过是传说罢了。思女听娥皇女英如此说,似乎是印证了自己所说不差,心里就很乐意,马上环顾左右几个女子一眼,说,这不就是了,我们刚才还在谈论这个,心里很不平,男人真是可气极了!不过……思女忽然意识到商均在场,便指了商均说,我不是说你,我们见你脖子上挂个花带,好可爱的,要不是有如许多人来寻找你,我们还舍不得放你走呢。说得商均极不好意思。

娥皇这时忽然插话:你们一直生活在洲子上吗?这里是你们的家吗?思女说我们女子有两处家,村舍里有一个家,这里也算一个家,这是族里允许的,一年之中,总有多次在这里聚会,男人管不着的,不过到社日,我们便要集体去社林里和男人疯狂几天,只有这时候,我们眼里的男人才是可爱的。

这时娥皇心里就想,以前听禹说起在各地治水,见过不知多少稀奇古怪的事,就中就有所谓“女儿国”“男儿国”之类,或许禹所见到的,也就是目前自己所见思女们的行为,并非真有什么“女儿国”,不过思女的这种行为,也确乎令人费解,男人和女人之间,怎么竟有分分合合的局面?这是斗气吗?这样一种习俗,后人不知怎样看呢。娥皇将这意思和思女说了,思女说,我们这一带的女人这样生活已习以为常,才不管后人怎么看呢,也许到那时候,人们会认为我们是个谜,那就让他们猜去吧,谁能料到千百年后的事?

娥皇与思女的这段对话,自然是就事说事,抒发点自己的感慨,想不到历史过去数千年,在中华大地的版图上,还真有那么一方水土,留下了思女们的痕迹,这一处地方的女人们,不仅有撇开男人,聚会歌唱和倾诉私情的风俗,甚而还形成了属于女人自己的文字,这种文字居然不为男人所识,看来历史有很多的神秘,人们一时尚无法揭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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