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小楼天气渐暖，朋友从微信发来桑树萌发新芽的图片，不禁想起年少时候养蚕的事来。第一次养蚕是在小学一年级。蚕是同桌给的。记得那天课间的时候，她从课桌下拿出一个葡萄糖注射液的药盒，让我猜里面装什么东西。自然是猜不出。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让我看。盒子里有几片青青的树叶，每张叶子上还爬着几只米粒般的白色小虫。同桌说，这是蚕虫和桑叶。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它们的模样。她又说，蚕虫吃桑叶，长大后吐丝、结茧，很好玩的！看着我好奇又疑惑的样子。她扒拉了几只蚕虫到一张桑叶上，让我拿回家养。放学后，我把笔盒里的文具拿出来，用笔盒装了桑叶和蚕虫拿回了家。年纪太小，蚕虫后来是怎么养的一点没印象了。现在还记得的是，女同桌姓陈，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真正认真的养蚕是在三年级。好像也是同学给的蚕种，在一张只有掌心大小的皮纸上，20多个蚕卵像是用笔胡乱画上的墨点。不知道怎么让蚕卵孵化，想到家里老母鸡孵蛋抱窝。于是撕了一张作业纸，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上那张小纸片。春天还穿着厚的夹衣，又把纸包贴身放在胸口的衣袋里。后来知道蚕卵只要天气转暖，就能自然孵化。但当时真把孵蚕当做一件很郑重的事来做。除了睡觉，上学读书，游戏玩耍都把蚕卵带在身上。在学校也会不时把纸包打开，观察蚕卵的动静。而学校里像我一样胸怀蚕卵孵蚕的孩子也很多。这样紧张了两天。第三天课间时候，我打开纸包时发现纸上出现了两条蚕蚁。知道是蚕孵化了。可手头没有桑叶，离放学也还有一段时间。怎么办？没有桑叶，这蚕蚁会不会死掉啊！心中急得不行，但课还是要上。惴惴不安的上完最后一节课，一放学就急急地往家里跑。回到家发现又有两只蚕蚁孵化。家里有小哥昨天就帮准备好的桑叶，我自己也准备了一个药盒，一根修剪过的鸭毛。鸭毛是母亲让准备的。她说蚕蚁太小，换桑叶时用鸭毛轻轻地刷，不会弄伤它们。小小的蚕蚁似乎一口气就能被吹飞，我小心翼翼的把蚕蚁从纸片刷到药盒里的桑叶上。一张桑叶对四只蚕蚁来说太大了。即使这样我还是放了三张桑叶。心想，这样蚕蚁不会因为爬到桑叶外面挨饿着。随后两天，纸片上的蚕卵陆续孵化。数了数，一共有27只蚕蚁，我把它们都养在药盒里。现在想来，当时养蚕最头痛的是找桑叶。家里没种有桑树，街上也没有人家种。而蚕除了短暂的休眠，其他时刻都是不停地在吃。所以即使我养的只有20多只蚕，每天也要去摘桑叶来喂。不能多摘，因为摘回的桑叶最多也只能留上一天。到了第三天桑叶水分流失，蚕虫就不吃了。春天多雨。如果摘回家的桑叶湿了水，就得用干抹布一张张揩干，否则蚕吃了会拉肚子。母亲看着我做事的认真劲。总会说，“如果读书也能这样，就好了”。可读书又关养蚕什么事。那时只有单位大院会种有桑树。为了找桑叶，县府大院、五金公司、百货公司、文化馆、果品公司、公安局、电影公司等单位大院都去过。最后发现县府、五金公司、公安局的大院种有桑树，都是很高大的一棵，想必都种得有些年头了。不过，这些大院也只能去摘两、三次，次数多就不行了。因为大院里也有养蚕的孩子，碰上免不了就会为摘桑叶争吵。结果就是我们这些外面来的孩子被单位门卫驱赶。下次就进不了大院。为摘桑叶，最远的一次我跑到了县城郊外的五里排村。这样东找西寻要来的桑叶也总是不能满足蚕的需要。幸好，母亲有办法。她说苦麻菜叶和山上的一种刺叶蚕虫也能吃，所以有些天也找这些植物的叶子来代替桑叶。有一天，听同学说公安局的看守所种有桑叶，而且就种在路边。看守所在县城附近的白马山下，路不算远。但想到那是拘押犯人的地方，还是有些害怕。不过，终究敌不过为蚕虫找桑叶吃的决心。与同学去了，才发现桑树在看守所对面武警消防中队营区的菜园边上，像篱笆一样种着。乌青青的桑树像一条绿色的篱笆墙，那上面的桑叶足足可以让我们的蚕虫吃到吐丝结茧的时候。看到桑树时的喜悦，让我们兴奋了许久。和同学摘了很多的桑叶，把书包弄得鼓鼓囊囊的才回了家。此后，每天都不惜脚力，放学后先绕道看守所摘桑叶，然后才回家。从药盒到鞋盒，再到一个小小的笸箩，我养蚕的器具更换了几次。从蚕蚁、蚕虫、蚕蛹、蚕蛾，我经历了蚕的一生。看着产卵后的蚕蛾奄奄死去，也会感慨生命的短暂。我把它们的尸身装在纸盒中，埋到后院的桃树下。那树下也曾埋葬过死去的小鱼和蜻蜓。它们的逝去总会让我有一丝伤感。许多年后，和我的老师说到这些故事。老师说，你有一颗悲悯的心。或许是吧。从那之后，我还养过几次蚕。小哥是个没耐性的人，他不养蚕却在后山的菜园种了两棵桑树。有了桑树，我再也不用为找桑叶东奔西跑。“春倾桑叶尽,夏开蚕务毕。”养蚕更像是少年时的游戏。现在我早过了养蚕的年纪，好在桑树一直在菜园里长着，养蚕的孩子也总不会少。他们在养蚕的时节，都会来菜园边采摘桑叶。我偶尔会遇到口袋里装满桑叶的孩子从菜园外跑开，他们脸上的笑容和那一份心满意足的样子，和少年时的我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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