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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另一个自己相遇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永州日报
◇王敦权穿越遥远的时空,回到唐朝我必然是一位诗人,未名无职位,跟在众人之后骑瘦马行走于寂寞的山径这是文紫湘《渡鸦,渡鸦》一诗开头的几句。说实话,它给我的诱惑太大了,我是禁不住这般诱惑的,我边读心里边发问:“回到唐朝”干什么呢?“我必然是一位诗人”,且“未名”“无职位”,图什么呢?“骑瘦马行走于寂寞的山径”,呵呵,诗人的清高、失意和孤寂纠缠在一起,这不是自讨没趣吗?自讨苦吃吗?紧接着诗歌展现的又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境况了——

“为青翠的山色/陶醉,为碧绿的溪水击掌/舒解内心无穷尽的愁绪/聆听瀑布的悬响,清风的吟唱/艳羡溪涧石潭里游鱼的快乐”,至此,“我”必然是一位诗人才有了自慰的解析。作者开篇就有意识让自传性因素渗透于诗,巧妙地利用了时间和空间的双重穿越,这个“我”既是作者文紫湘,又是虚构的穿越时空的唐代的(或柳宗元的)“跟随者”或“观察者”。此诗中主体的“我”与“诗人”可以互换,这就是“我”的一体两面。这种身份的叠置,往往会产生奇妙的情境。一个唐代的观者,一个当下的诗人,对同一事物的眼见耳闻究竟有何不同?再加上“渡鸦”这一神鸟(其实,作者暗寓“渡鸦”为另一观者),在接下来的诗句中“现身”:“……缘何而向东肃立/又是否代表着一个人孤苦的灵魂/在此等候,与另一个自己相遇”,“此刻,在黄溪河谷,我寻找/柳宗元跟随永州刺史祈雨的旧迹/什么也没留下来/……我看到/一只渡鸦在那里发愣”。“柳宗元”“渡鸦”以及“我”三者又形成了一种新的关系,即相随相伴又相互观照。“一辆木轮马车,从空无一人的街巷/穿过,驶出城门。从长安到永州/从公元805年秋天,走到冬天”,柳宗元贬谪永州,从朝廷命官到“司马”闲职,从京都长安到“南蛮之地”,从踌躇满志到意冷心灰,如此落差,柳宗元“千万孤独”。但柳宗元在永州很快找到了情感的寄托和心灵的慰藉。“我用渡鸦的/眼光探究,看到一个跌落人生/断崖的读书人,内心的恐惧、迷茫/与哀怨。如果他没有彻底绝望/不是因为来自庙堂的宽恕,而是/因为自然的恩赐,水石草木/对心灵的慰藉。因此,我有理由期盼/永州山水,从此/走进唐诗/走进《古文观止》,走进千年后的/中小学语文课本”。柳宗元没有被厄运和孤独击败,永州的自然山水拯救了他,永州子民的善良、厚道、朴实的禀性,赋予了他新的灵魂。神鸟渡鸦为“我”指引,“我”见证了柳宗元创造的奇迹——永州山水走进唐诗、走进《古文观止》和中小学语文课本。柳宗元因此而永远留在了永州的山光水色里,留在了永州人民的心里。此诗8节,只有第六节没有“故事”,在叙述方式上有别于其他七节,特别突出了“我”与“渡鸦”心灵的交流,“我”与“渡鸦”高度的一致性——无目的地的迁徙,每次离家出走都是一次死里逃生的冒险,尽管不是“险象环生”,但也还是“惊心动魄”,“我”与“渡鸦”绝望过后,均能得以“新生”,既是历险旅行,也是信念更加坚定的过程,期待与另一个自己相遇。“在高山之巅,吸引众人的/与其说是一座千年古刹/不如说是庙门前一片郁郁苍苍/的原始次生林。晨钟暮鼓/召唤心灵的息隐和安眠”。明代零陵人蒋湘崖在阳明山筑室曰“寄寄巢”,于此修炼,得道成仙。其门前一片郁郁苍苍的原始次生林,无意间为他得道成仙提供了超功力的“负氧离子”。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被一个表面上甘于寂寞、严守清规的住持偷偷地给砍伐了,“连同渡鸦筑在上面的窠巢”也随之被毁,那可是300岁古木啊!那可是渡鸦的温暖之家啊!怪不得菩萨怒容形于言表,渡鸦望着他的背影一阵咒骂。砍伐古树,破坏生态,这般恶行岂能饶恕?“我”“渡鸦”“诗人”共怒,当口诛笔伐之。“渡鸦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焰火,温暖着/无限辽阔的天空。我翻山越岭/而来,在此遭遇另一个自己/在高山之巅,冰天雪地/把一只禽鸟当作是最亲的亲人/读懂了珍禽眼睛里的温馨。我洞开/身体的寺庙之门,邀请渡鸦/入驻。这里没有菩萨,只有信仰”。诗的最后几句,富禅机寓禅意。“我”和“渡鸦”已成一体,无法割舍。全诗贯穿一系列的叙事,结束处陡然升腾起浓郁的哲理与禅意:“这里没有菩萨/只有信仰”。“我”洞开的心门里没有菩萨,只有信仰。如果要说有菩萨,那也只能是永州人民心中无比敬仰的柳宗元。至诗歌结束,作者文紫湘、“我”“唐朝诗人”“渡鸦”众身归一,众心共鸣——敬仰、追随、怀念柳宗元。在《渡鸦,渡鸦》一诗中,文紫湘有意识将口语诗的语言与先锋诗歌的语汇交揉融合,既简洁明白,又含蓄内敛,既朴实沉稳,又飘逸摇曳,叙述节奏张弛舒缓,常以白描手法凸显细节,且在跳跃的叙事中注重情绪、思想对叙事性因素的渗透和灌输。在句子的营构上亦颇具匠心,少有单个词组或单句独立成行,多是每行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句子并置,并常以跨行的方式,使前后诗行之间几个句子首尾连接呈扭结状,句子似合实分却又似分实合,交错揉搓,其意义含量愈加沉淀与丰厚。在诗歌表达中,时间和空间不再是一种障碍和局限,诗人甫进入创作情境,便就进入了另一个存在场域,完全超越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在唐朝至当下任意来往,自由穿越。文紫湘尤其注重“及物”写作与诗性叙事,有效地对抗和消解了诗歌的浪漫因素,减弱了抒情色彩,强化了诗与现实之间的亲密关联,较好地实现了诗人主观情绪、思想对细节或事件的诗性渗透。在思维的路径上,文紫湘改变了以前单向度直线式的抒情模式,成功地变换为多线条、立体式的表意模式,即在意绪抒展的过程中,不断地将诸多新的性质各异的事物添加进来,由此,引发新的事物与此前叙及的事物之间产生摩擦与碰撞,整首诗便形成了张力极足的意蕴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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