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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让墙的传说【小小说】

2022年02月28日 10阅读 来源:永州日报

□朱瑾洁

罗天真箩腿,像弓腰的虾,鬓角花白,宛如夜幕镶嵌的星儿。日月轮换,昼夜更替,是天道,更是地规。人老不由人,罗天真找到此处,已历辛三年有余。

罗天真盘腿高岗,自觉不再低人一等,何况,走南闯北一辈子,何日让人小瞧一眼?秋暮夕月,好久,罗天真睁开已闭好一会的眼,帘上,次第耸立八座高山,脚下,八条小溪呈“S”在此聚汇,形成的龙溪河,玉兔般跳跃着,淌着带动了罗天真满脸的皱纹,他内心大悦:家就安此吧。

随后几年,庄逐渐扩大,渐成规模。罗天真看中的,是八山绵延而成的龙溪河床,龙脉肥田,这片沃土既养人更兴家。

建房时,他把主屋放在龙头,希望借着龙势,家业丰裕。往北不远,是八山之首呈坎山,庭院偎依高山之怀,尽吐威武之气,昭显罗家人丁兴旺。

往南巷里人家,次第坐落,沿河而卧,倒像怀中的乳儿,汲取罗家余泽。罗家家大业大,如日中天,众星捧月,方能固若磐石。

罗天真在呈砍村的日子,过得既能唤风,也能呼雨,随手一指,呈坎山也会连连哈腰点头,滋润中渗透着豪迈。虽然这般,轧亲处邻,倒没见他何处吝啬过。

他是一辈子的老实巴交,平时磕磕碰碰,都是一笑而过,从不在心堂打桩过夜。要是知晓谁家缺钱断食,他总会及时差人打点。遇到谁家头疼脑热,伤筋动骨,他便亲往把脉,开方熬药,从不吹乎侃空儿,深受庄部亲邻爱戴。

对他来说,只有看着家家户户升起的柱柱炊烟,闻着庭院里飘出的阵阵菜香,他的心才不慌。

按说,罗天真在这里颐养天年,该是再滋润不过的了。可不几天就遇到了事。

腊月刚过,往常,龙溪河不该结冰,可这时却结了。也就刚结冰的那天晌午,从庄外吹吹打打走来一队送丧队伍。队伍前面,两列衙役骑着白马,手举砍刀,很是嚣张。刚进村,就扬言闲杂人员必须让开,不让的,归宿就是陪葬。

说的专横跋扈,听的人心惶惶。而马队雄赳赳走过时,马蹄敲打在青石板上,恰如绷紧的磨盘般大鼓,再用两柞粗厚重的黑槐木狠劲击打,嘣…嘣嘣…,声声锥进人的心尖。

庄人先是鱼贯而出,想看点稀罕,可没凑近,就猛然碰到扑面而来的危险,都急促退身,关紧大门,不敢出声。罗天真也和众人一般,一见马队奔来,也赶紧差人将大门关了,也打算图个清静。可没过多会,他的清静就被打乱。

这个地方比较狭长,罗天真的庭院大些,愈显路窄,可送丧队伍一路走来,也算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可棺大,抬的人多,过不去,队伍嘎然而止。可过不去还得必须过,怎么办?只有拆墙,拆谁的墙,当然是罗天真的。

一听外面嚷嚷着要扒墙,罗天真提着一面砍刀就到了门外,往抬棺队伍瞅了一眼,心中有数,一拱手:辛苦了,说着话,手臂一挥,刀闪电般飞去,眨眼功夫,半腰处的墙角齐茬轰然坠下,刚才还十分嚣张的衙役和战马悄然耷拉高昂的脑袋。

主事的看情景赶紧从人群中抽出身来,连向罗天真拱手作揖,罗天真看也没看他一眼,手捻花白的胡须,仰天长啸:两头搭肩,起呀!嘿!随着胸腔深处那拖长的音腾空而去,棺两旁的十八壮汉不由人,都虾腰、厥腚、两脚抓地、手握横木、一挺肩,齐口叫起来!嘿!便见大红楠木棺材倏地拔空而起,似在风平浪静的河面上游动着。

前面的两列白马,嚯地齐唰唰闪旁伫立。奏乐手鼓足劲,唢呐高昂,哀乐凄凉如冰。孝子披黄麻穿白孝,手持引魂幡,厚重地在棺前迈着八字步,杠夫抬着棺材愈显沉稳,毫厘不差,杠夫肩上的杠尾也没着着墙,棺材更没有撞上墙角。棺材过后,孝子对着罗天真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罗天真这才注意孝子,啊?知州大人!罗天真对着棺材连鞠三躬,折身退回院内。

十天后,知州大人在众衙役的簇拥下,前来拜谢罗天真,罗天真以身体不适为由闭门不见,没有法,知州大人只好打道回府,可当转身途经庭院墙角时,知州大人惊奇地发现:那面齐崭崭被削去墙角的墙,地基、墙顶仍完整保留着直角。

补记:此墙被后人成为“谦让墙”,千百年来,至今仍挺立在呈砍村一个十字路口。寓意:与人方便,礼让三分,不过做人的根本不可让,做人的法则亦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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