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室，刘医生正给一位女患者看病。赵冬瓜缩着头走了进来，还没让刘医师看见自己，便跟刘医师哈哈身子，算是打过招呼。

女患者起身道谢后，便离去。

赵冬瓜连忙靠近桌前。刘医师招呼道：“坐吧。”赵冬瓜嗯了好几声，才坐下。刘医师问：“哪儿不舒服？”

“舒服，我舒服。刘医师，您不认得我了？”赵冬瓜把脖子伸长了一截。看到刘医师摇了摇头，又使劲伸伸脖子，“我是冬瓜呀！赵—冬—瓜！”

“赵冬瓜？！”刘医师仔细看看赵冬瓜，才想起来了，“噢，认得，认得！去年底吧，那天刚好下雪，你陪你老婆来看病，她那病有点怪怪，除了吃药——”

“还得顿顿喝鸡汤，喝完汤后再吃肉，最后连鸡骨头也嚼成渣！”

“这习惯！”

“出门来这找您前，我把一碗刚熬出来的鸡汤端到她手里。”

“实在没想到，还在喝——”

“喝不得了？”赵冬瓜突然有些紧张。

“不是——”刘医师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话讲的不太妥当，便解释道，“我是讲赵冬瓜，没想到你天天给你老婆熬鸡汤喝，不容易哇，进城帮人家盖房子，当个砖工，挣那点汗水钱！啧！”

“嘿嘿，没想到刘医师还记得我是个砌砖的。”

“我还记得，你已经帮你老婆熬了两三年鸡汤，自己连个鸡爪子都没吃一个，别讲还喝上一口汤。”

“小时候，我最爱吃鸡爪子。”

“听你讲过。你还讲，拿鸡爪子下酒最过瘾。该很久没过过瘾了吧。”

“才拿到这点工钱，讲出来都脸红。有时候老板还拖上一两个月才发。还好，上个月我兼了一份职，晚上跟工地旁的几家饭店拖潲水。那些老乡都不肯借钱给我了。这鸡汤老婆还得喝哇。”

刘医师哦了一声，又问：“冬瓜，你今天过来还有什么事呢？”

“就是鸡的事——”赵冬瓜吞了一下口水。

“鸡有什么事？”

“电视里都播了，那个叫、叫什么七什么九？”

“呵，H7N9。禽流感。”

“这么好的天气，我老家的油菜花都早开过了，鸡还感冒？！看看，我只穿了件衬衣。热哇！刘医师，您是个好人，我和我老婆的大恩人，您跟我赵冬瓜讲句实话，这鸡汤眼下到底喝得还是喝不得？”

“这个怎么讲呢？我明白了，你是怕你老婆喝这鸡汤——”

“对对对。您给一句话，喝得，还是喝不得了？”

“这个，我还真不蛮好讲。什么事都有个万一。万一了，你赵冬瓜还不一辈子恨死我了？倒有句实话跟你讲一讲，喝鸡汤也只有补补身子的作用，你老婆她这般喝法，还是个心理作用。眼下有什么担心的话，那先停喝一段时间吧。”刘医师建议道。

赵冬瓜一听，立即叫道：“不行不行，那不行！我老婆不喝鸡汤，她受不了！她会反胃，她会吐清口水……”

“反应还、还这么大？那我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帮你。”

“这鸡也不晓得作什么鬼孽，弄得连您都没法子！刘医师，我赵冬瓜不怕你笑话，我是个乡下人，识得的几个字都还给了老师，夹了好几天脑袋，才总算蠢崽崩出个蠢法子，就不晓得行不行。”

“呵，你还有办法——”

“熬出来的鸡汤我先喝一两口，我不吃鸡爪子，只喝一两口汤，再把剩下的汤留着，到了下一顿吃饭时，再给我老婆喝。”

“你是讲让自己先尝尝，看看这鸡有没有问题？”

“对对对。哪怕真有什么背时运来走，我赵冬瓜也比老婆早发病半天。今天我过来想跟刘医师打听打听，万一闹出了点什么事，多给我老婆半天时间，她能不能有救呢？我、我是讲万一……”

听到这么讲，刘医师一下子瞪眼望着赵冬瓜，半天也没答上话来。

看到刘医师这模样，赵冬瓜缩缩脖子有些心虚地：“没、没救吗？”

“不！有救！一定有救！”刘医师很感动，斩钉截铁地，“有你赵冬瓜这份心，什么都有救！”

“那就好！那就好！”赵冬瓜非常兴奋，摸了一下脑袋，又有些担心地，“是喝一两口汤，还是要多喝几口呢，才能保证万一什么时我身上先出点别扭，我赵冬瓜有点拿不准。唉，我都要天天起早跟那些鸡公鸡婆还有细鸡仔烧三柱高香了，让它们别再感冒了。让我帮鸡祖宗打摆子都行。那鸡汤让我喝了，啧，好可惜！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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