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这是一幅甚么样画面呢,画面中出现一头大象,憨态可掬,大摇大摆,正向众人行驶过来,象不足奇,奇的是象的背上端坐着一位青皮子,嘴里打着唿哨,优哉游哉,把大象视作驯顺小犬,令人不可思议,而坐下的那只象,居然没了一丝野性,倒好像坐在自己背上的那位,原本就是自己的主人。
舜这时真忍不住了,便问老者:这是什么地方?
老者顿了顿,说:有庳。
舜未来得及反应,若木先笑了:有鼻?你是说象吧?
老者亦笑了,说:有庳可,有鼻亦可,我们这处地方,既出奇人,亦出奇事,有个叫象的汉子,他教导人们驯了野牛来耘田,又驯了象来帮忙干活,譬如把山中极笨重树木拖曳出来构架房屋,你们看看眼面前这只象,可以供人骑着玩耍,并无丝毫脾气,你说怪也不怪?
舜这时忽然发话:你说这里叫有庳?还有个叫象的汉子驯了牛,又驯了象?
老者说不错,这都是事实。
舜立时就痴了,两眼定定地望向远方,嘴里只是不停地呼唤:象!象!象!老者见舜有异,不由就问:这位老兄与象有勾连么?舜见问,便回说自己有个兄弟在有庳多年,他的名字就叫象,我这次是特来看望他的。
那么你是……老者盯着舜,目不转睛。
舜并不掩饰:我便是虞舜虞仲华。
虞舜虞仲华?就是那个当着天下共主的帝舜爷?那么有庳这个象,真是你的兄弟了?咦呀你算是找着了!这个象啊,我们都是极熟的,说来他真是神了,他训的牛,人们用来耘田,再轻松不过,他驯的象,我亦上去骑过的,好玩极了!以前闻说他是帝舜爷兄弟,我们都不尽信,以为他是撒谎打诳语,既然你如今找了前来,可见是真的了!可是听说他身体有恙,不知近况如何?你且随我走去看看。老者一副热心肠,正要挪步,却见河中上游处二、三人撑着一方木筏,正向此处冲撞而来,若木眼尖,已看出其中一人就是那个去过蒲坂,后来又去南岳迎接过帝舜爷的揭车,便使劲挥手招呼,老者亦已看出来是揭车,便放开嗓门帮忙一阵狂呼不已。
揭车带来的是个坏消息:象病重不治,没有等到自己的兄长前来见面,已于昨夜撒手人寰。
舜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没把握住,晕厥在地。
这个时候,一水相连的另一头——云梦大泽那个洲子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被病魔缠身日久的登比氏,没能挺到和舜见面,留下满腹心事,走了。头一天,登比氏似乎预感到什么,强撑着身子去采来一把杜若,然后紧紧拽住娥皇女英的手说,我恐怕不行了,等不到……那一天了,我走后,你们不要挪移我的身子,我不回蒲坂,也不奢望去追随帝舜爷,我就留在这洲子上,陪伴烛光宵明,她们还是孩子,我不放心她们,只是……只是……这把杜若,你们一定要替我交给帝舜爷……登比氏言犹未尽,已然咽气。
娥皇女英泣不成声,想到自从离开蒲坂,一路之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真正令人心酸,如今登比氏显见已经不行,而仲华却不知身处何地,消息阻隔,杳无音信,虽然商均在此,却终究是晚辈,登比氏的后事,还真不知如何料理。
好在洲子上那个老头一向热心热肠,他一直视娥皇女英等为亲人,事无巨细,统统大包大揽,不让娥皇女英操心,登比氏的后事,自然仍是靠了他一手操持。老头说,一个人客死他乡,最是伤心,那么一切均照她生前嘱托办理便是,不要违了她的遗愿,使她魂灵不得安宁,临了又问,她时时带在身边的那两只香草鸟巢还在吗?娥皇说在,在她身上,那是她的命。老头说这里也没有陪葬品,就用这香草鸟巢陪葬吧,那是她对烛光宵明的一份思念,还有帝舜爷,有否遗留物在此,哪怕一件衣物也行,也算她有个念想。娥皇说这却没有。女英说有的有的,有一支箫。娥皇猛然省悟:果然有一支箫,是仲华那夜里吹奏过的,没有带走,那么就是它吧。
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一些南来北往过客,时常于夜半时分,隐隐听到洲子上竹林中,有悠悠箫声传出,随大泽中波涛漂泊起伏,时断时续,哀怨凄切,有人说这是登比氏在倾诉自己对烛光宵明和帝舜爷的思念之情。
料理完登比氏的后事,娥皇女英忽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日里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商均提心吊胆,不知如何来安妥她们。这一天,商均起个绝早,要去和二位妈姆请安,谁知二位妈姆早已走出屋子来,正慌慌地要来找商均。
商均商均!事情恐怕不妙!昨夜里我们听屋子外林子里,隐隐约约有人呼唤什么,听仔细了,却是呼唤你大的名姓:虞仲华!虞仲华!虞仲华!呼唤了整整一通宵!我们出了门去看,并不见人影,不知怎么回事?敢莫是若木他们出事了?你如今快去找老伯为我们备船去!商均没主意,就去找那位老伯,老伯来了后说,你们昨夜里听到的呼唤声,恐怕是一只鸟,这洲子上颇多怪兽,亦颇多怪鸟,不信我叫人捉了来你们看看。老头子既热心又爽快,果然吩咐人去捉了两只鸟来,如拳头般大小,形体如斑鸠,却有鹰的头,四目,三翼,见了娥皇女英,嘴里发出的鸣叫,果然与“虞仲华!虞仲华!”无异。娥皇女英便纳闷:这鸟平时也是如此鸣叫吗?我们在这里住了这许久,怎么并未入耳?老头说非也非也,这种鸟不过善于模仿人的说话而已,一定是二位这几日思念帝舜爷心切,偶尔在庭前呼唤帝舜爷的名字,被它听了去了,便模仿了来鸣叫。娥皇女英听说,似乎触动了心事,便叫老头去做一只笼子,说是一定要将这两只鸟带在身边,老头正要转身,娥皇女英又说,顺带弄一只舟船,我们好坐了行路。老头明白二位已有了离开洲子的念头,便答应去预备鸟笼,一边又去联系舟船,来来去去忙个不停。
一切预备停当,洲子上却兀地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这几位不速之客,娥皇女英无论如何想象不到,他们竟是皋陶和他带来的几位随从。
更令娥皇女英想象不到的是,随从中竟有黑鸠和女丑。
你们二位是如何掺和进来的?娥皇问黑鸠女丑。黑鸠指了皋陶说,这一天这位老伯来问路,打听帝舜爷去处,我们恰恰也在想念帝舜爷,觉得当初兀自离开太过草率,太不应该,加上高母后来时时念叨,我们心中便有了去寻找帝舜爷的念头,于是下定决心,双双给这位老伯做个向导,不过我们亦并不知晓帝舜爷去了哪里,只能先来洲子上探一探行迹,想不到机缘奇巧,碰上了你们。
娥皇女英大喜过望,她们知晓皋陶与仲华的情感非同一般,千里迢迢从蒲坂跋涉到此,绝非游山玩水,一定是有非同小可的事来和仲华商量。后来娥皇借着机会一问,果不其然,皋陶说自从仲华走后,蒲坂发生了很多事情,令自己忧心忡忡,尤其禹所采取的一些措施,有违仲华的初衷,譬如仲华当初交代,对待三苗的策略,最好等他将信息反馈回来后再行定夺,可禹迫不及待地做着军事准备,似乎随时要去进攻三苗,摆出一副强势的样子,这样对深入三苗腹地的仲华恐怕不利。还有禹这个人,行事考虑欠周,自己尚未正式登上大位,便每每放出话来,说将来会禅让于我,弄得我处境尴尬不说,他那个儿子启从此对我老大成见,我思之再三,决定找仲华讨个主意。
娥皇听后心里暗自思忖,皋陶这人未免过于老成持重,认真得有点过分,多大的事,值得跑一趟,不过禹真要对三苗动武,这对仲华的处境毕竟不利,于是就提议大家伙结伴南行去追赶仲华去。恰恰地此时有个从南方北上的商人带来一个噩耗,说是帝舜爷在途中病危,已然数天人事不知,这无疑给了娥皇女英商均当头一击,娥皇当场差点晕厥,众人手忙脚乱哪顾得其他,懵懵懂懂便簇拥着娥皇女英上了船,要去寻找帝舜爷去。
洲子上的老头是知晓这条水路的,于是便由他做了向导,昼夜不停顿只顾赶路。
行走了几日,一次将船只停在岸边小憩,忽见一年轻女子急慌慌赶将过来,不问青红皂白,说是要搭便船,船上的人不许,说船小容不下多余的人,老头眼疾手快,一竹竿将船撑开到河中心去,女子见状,发疯般将身子扑入河中,非要上船不可,人们以为她会水的,谁知不会,先前还见她两只手几扑腾,后来就不支,渐渐如一只落水的鸡,有了沉没的危险,娥皇赶紧说,快弄她上来,别出了人命,我们可担当不起。
女子被弄上船后,娥皇问她何以如此?女子说我要去找心上人,在这河边都站了三天了,一直等不到船来,今日终于有了船了,却不准许我上去,我一时那个急,哪顾得生死!
女英心里好笑,说,你的心上人在哪里,我们并不知晓,我们的船去哪里,你亦并不知晓,你连一句问询也没有,就这样冒昧地上来,有用吗?
女子说我已听了你们说的话,知晓你们是去寻找帝舜爷爷,那么我坐你们的船是没错的。
女子的话,让船上众人好生诧异,怎么一个平常女子,竟然知晓帝舜爷?小小年纪,莫非有什么来头?
复制链接
下一篇
上一篇
返回目录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