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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志异(连载之十六)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永州日报
◇李长廷

第九章(4)

可是盘瓠私下里和蛮女说,你的大对我还是有顾虑,恐怕容不下我长久在身边,我们不如走吧。

走?去哪里?蛮女问。盘瓠说以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安家?男子汉总要自己去创业才是,寄托在大和姆妈身边,横竖不是办法,你看树上窝在巢里的鸟,长大了不都要飞走的吗?

蛮女明白,盘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他绝对是志向远大的人,他是一棵树,不是一蔸藤,藤是要攀着树往上长,不然它永远直不起身子来,而树是要靠自身的力量往上长,这样才可以有直冲云霄的气势。

蛮女决定和盘瓠私奔。这对于盘瓠来说极其容易,他不缺勇敢,不缺智慧,而且还有他的爱犬帮忙。帝喾发现盘瓠蛮女不在,急切切命令军士去追赶,军士看见那只五彩斑斓的犬在丛林中穿行,便尾随而上,结果发现是这只犬在故意引诱他们,盘瓠蛮女早已不知去向,而在如此山深林密处,捕获一只犬绝无可能,军士们只好扫兴而归。

帝喾心里好懊恼,因为偶然钟爱一只犬,如今却丢失了爱女,面子上觉得下不来,有人偶尔问起来这事,他未免就要伤感气闷一番,说蛮女这个女啊,她哪里是嫁了给人,分明是嫁了给犬!这话传到民间,被人当作笑谈,千百年流传不衰。

盘瓠和蛮女携带着他们的爱犬,去遥远南方一处叫大茅山的山地落地生根,不几年就开垦出来一个全新的天地,慢慢子孙繁衍,世上就又多出来一个犬封氏。不过关于盘瓠和犬封氏,后人呼法可多了,什么犬戎,狗王,犬王,狗明王,盘王,狗皇,不一而足,不过万呼不离其宗,最终脱离不了与犬的关联,犬,成了这个族团的一个符号。

椒女送给若木的小犬灵灵,非常乖巧听话,一路上总是前后左右缠着若木,不离不弃。商均说,若木,你是又一个盘瓠了!若木说我哪敢和盘瓠比,他有那么多动人的故事,又开创了一番基业,我有什么呢。二人正在说着话,忽听小犬一阵狂吠,原来是水草茂盛处,有两位打扮怪模怪样的人,在那里指指画画,又不断地在周围结草标,似乎是要圈定一个范围出来,作为自己的私地。标定一块肥美地盘为己有,这并不奇怪,可为什么竟是嘴里呢呢喃喃不断气,咕哝一些什么?若木欲上前去弄个明白,壤父一旁忙制止他。壤父说人家这是在施咒下毒,以防外人进入。若木说难道他这样子唠唠几句,就能阻止外人进入?壤父说他们看起来像是巫,恐怕是下蛊呢,这里有养蛊的习俗,你们二位切切不要大意。若木说蛊我知道,就是将一些剧毒的虫搁在一处,什么蜈蚣呀,蝎子呀,让它们互相斗殴、撕咬,然后又互相吞噬,最后剩下的就是蛊王,不过我听说他们给某人下蛊,必要弄到某人的毛发、唾液或血液指甲之类,抑或呼唤其乳名,甚而在吃食上做手脚,方能应验,这样子结个草标也能生效?舜说他们这样做或许只是一种警示,施了咒下了毒,人们心里自然是害怕的,不敢贸然进入,这让我想起山里的兽,兽为了圈定自己的活动范围,往往去周遭撒尿,尿是它们防止外族进入的法宝,人的打草标和施符咒恐怕与此类似,不过一块水草地,何以如此看重呢?怕莫是稻子吧?

若木一看,果然是稻子,此刻稻子已有些成熟,有的已经勾头了,他们如此慎重对待,不惜请巫师施咒下蛊,一定是怕人偷盗。若木瞭望一下附近,除了远远的有几幢屋子,并未发现什么,倒是天空中有一大群飞鸟,如一朵浓浓的云,忽然就飘落在那已被圈定的稻田内,叽叽喳喳,欢叫不停。这时那结草标的二人便急了,慌忙去驱赶,一边使劲拍巴掌,一边嘴里“哦嗬哦嗬”吆喝,可是竟起不到大的作用。舜是从事过耕作的,知道其中的辛苦,便和若木说,你对于禽鸟的性情是熟知的,能不能帮上他们的忙,将这些啄食稻米的鸟们驱赶走?若木说既是帝舜爷爷发了话,我就试试,说着掏出一只骨哨来,认真吹了一阵,果然那些鸟们便如临大敌般,不要命飞离了稻田,逃避去远方没了踪影。舜说你这是模仿了鹰的叫声吧?真有你的。方回、壤父亦夸奖若木机灵,所谓一物降一物,上天的安排总是不错的。

众人正在议论,忽见那结草标的二人已经拢来,面上笑嘻嘻的,满含着感激,说我们为了驱鸟,费了好大劲,却不如你们吹一阵骨哨,请问这是可以教导的吗?若木说怎么不能,不过要费些气力,还得有好的骨哨。二人说骨哨我们有,平时去山里狩猎就靠吹骨哨联络。若木问是兽骨还是人骨?二人回说兽骨。若木说兽骨不如人骨,人骨的声音特有气势,传得远。若木便又吹了一阵,果然如鹰的呼叫,惟妙惟肖,二人学了半天,勉强像那么回事。后来二人一定要拉了舜等去家中做客,舜没有答应,说我们还得赶路,做客就不必了,不过我想问询一件事情,你们刚才是在下蛊吗?二人忙解释说,刚才只是施咒,并非下蛊,不过我们为了防止外族人进入,撒了一些毒树汁倒是真的,这种毒树汁沾在身上会让人痒得难受,并无大碍。

有人来偷盗么?舜问。

二人说有的,饕餮族的人不喜耕种,时常来捋稻米,不过这些年少了,据说他们迁徙去了别处。

舜心下明白,一路所见风俗,正随地域的南移而有所变化,正不知前方路途之中,还会有什么遭遇呢。不过舜是个非常有耐力,亦非常有承受力的人,他对自己的这次南行,充满了信心,即便出了烛光宵明这样的挫折,他也丝毫没有想到退缩,似乎前方正有一个愿望,等着他去实行。

舜一行继续前进了一段路程,见一座山高高耸立在眼前,这座山突兀而起,雄峙却不失灵秀,山脚几位少年,此刻正在那里吹奏骨哨好玩,像是一个一个在表演技艺。舜一听,居然能听出滋味来,那缓缓如流水的节奏,分明是一支什么乐曲。舜对于音乐特敏感,就顿时停住脚步倾听,一边却对若木说,你吹的骨哨,只是模仿鸟儿的叫声,他们吹奏的是乐曲,你比他们差得远了。若木不服,要去和他们竞争。舜拽住他说,山外有山,你不要不服气,

我看这里风光不俗,不如且坐下来歇息一番,要不我们也来一曲,给他们助助兴?若木见帝舜爷爷有兴致,自是求之不得,就叫人立马拿来帝舜爷爷那张心爱的五弦琴,递到他面前。舜接琴在手,掉头向方回、壤父略一颔首,便正襟危坐,开始演奏他的拿手曲目《大韶》。《大韶》又名《箫韶》,亦叫《韶乐》,与黄帝的《咸池》,颛顼的《承云》,尧的《大章》,并列为四,均是用来祭天的乐曲,音律的典雅端庄,可想而知。舜的演奏甫一开始,先前吹奏骨哨的几位少年,立时被吸引了过来,接着又有一些听众,从各处地方向这里接踵而至,渐渐就围了一大圈的人,并不吵嚷,只是聚精会神听舜演奏,一个个脸上布满了惊奇与快乐。让人想象不到的是,此时天空中亦发生了一些变化,山头的大大小小的鸟们,好像是听到了谁的召唤,成群结队飞来舜的头顶盘旋,时高时低,时远时近,时合时分,仿佛是一种舞蹈,又仿佛有人在冥冥中指挥,而这个所谓舞蹈,似乎是处处与舜演奏的旋律相吻合,没有一丝不融洽。鸟们除了以它们的舞蹈来配合舜的演奏,又还以自己悦耳动听的歌唱予以配合,于是这座山头周围,就成了一处欢乐的海洋。人们在享受到这场快乐的同时,未免就要交头接耳一番,内容无非是打听这位神秘的演奏者和他的随从,来自何方,为着什么缘故,要给予我们如许多的快乐。后来渐渐知道他就是帝舜爷,心中那番激动,就如江涛澎湃,无法遏止。而先前吹奏骨哨的几位少年,则更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不能自已。舜这时就和他们说,自己以前要夔作韶乐,是以琴、磬为主,发出的音律已经很是精妙,但是我想到乐这种东西,无非是个和谐,如能够再加几样乐器,亦应该可行。起初黄帝令伶伦作《咸池》时,是以山谷中大竹制成十二根竹管,吹奏出来是凤凰鸣叫的声音,雄凤六音,雌凤亦六音,再以十二口钟配合,就成了《咸池》。我在历山耕作时,便曾仿照过伶伦的法子,砍来竹子制成一种叫萧的乐器,后来加入到夔作的韶乐之中,居然很是合和,那么我们今天试加入你们的骨哨如何?几位少年听如此说,哪里有不乐意的,就听从舜的指点,着实演练了一番,一直在一旁认真聆听的方回、壤父连声赞赏:不错!不错!此音当流传后世!当年颛顼令飞龙作乐,摹仿八方风声,又叫鱓以尾巴敲打肚皮以配合,因名《承云》,恐怕亦比不上这首《韶乐》给人带来的快慰!

方回、壤父所言后来居然被历史验证,千百年后,舜演奏《韶乐》的那个山头,人们便呼之为韶峰。

因为舜即兴的一场演奏,让当地百姓着实乐和了好一阵子,大家熙熙攘攘,要挽留舜住上一些日子,却不料这时斜刺里冒出一个人来,让舜打消了留下来的念头。这个人就是嗷,嗷自从在云梦大泽洲子上自行离去之后,舜时时都担心着他的安危,如今他来了,一定带来了自己不了解又急于想了解的一些信息,于是匆忙与挽留他的人们作别,重新踏上了行程。

嗷那次的不辞而别在舜看来有点出乎意外,舜猜想他一定是有一件不可言传的事情要去办理。后来在路途之中,听到狐功被人给以惩罚的消息,舜当时想到过这事是否为嗷所为,但并不能肯定,后来娥英派了商均来报告了确切信息,舜从那时起,就在耐心地等待嗷,等待他回归到自己身边,现在他的突然出现,舜的振奋,是人们所无法想象的。

舜在心里对嗷说,嗷啊,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为你担着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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