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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虱记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永州日报
◇孙存准

近段时间,我总是想起幼时与伙伴们一块儿捉虱子的趣事。

那时,村里每家每户有个习惯,就是在木床的棉絮下面垫上一层厚厚的稻草,据说这很保暖,却是虱子繁殖的温床,加上小孩不常洗澡洗头,不常换衣服,于是虱子缠身就在所难免了。

身有虱子,自然就会遭受虱子噬咬,且时常发痒难受。于是,便想对虱们“除之而后快”。我至今记得,村里有三个与我年龄相近的男孩,我们经常一边在山间地头放牛,一边在暖阳下,脱下上衣和外裤,各自寻找虱子……而我们四人对付虱子的办法又各不相同:一个逮住了虱子,如获至宝,连忙往口中一塞,利牙咬之,断而吞之,却血染利牙,满口血污,大有“血债血还”“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气概;一个捉得了虱子,往石块上轻轻一放,接着用碎石狠狠砸之,虱子顿时“粉身碎骨”,变作一摊“血泥”,大有“嗜我血者,虽小必诛”的豪迈;一个拿到了虱子,往旁边的柴火堆里一扔,顿时,虱子连同被虱子吸进的鲜血“在烈火中永生”;我则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将捕获的虱子用力对掐,随着“嘣”的一声,虱子顿作两截,且飞血四溅,我的脸上、手上、身上沾满了滴滴血迹,大有“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豪情……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各自捉住一个虱子,一并放入一个破碗中,比比谁的虱子个儿肥大壮硕,看看谁的虱子率先跳出那个破碗……

所以,我至今都说不清楚,我们对虱子是恨还是爱,但好玩却是肯定的!

后来长大了,身上不再长虱子,就不需“歼灭”之,也不再把玩之。但总是感觉少了一种事儿,少了一种“趣味”。再后来,读书多了,方知生虱玩虱古已有之,且“妙趣”无穷……

汉代刘安《淮南子·说林训》说:“汤沐具而虮虱相吊……”连洗澡洗头的清洁用具都有虮虱,可见虮虱之多。《东观汉记》说:“马援击寻阳山贼,上书曰:‘除其竹木,譬如婴儿头多虮虱而剃之,荡荡然虮虱无所复依。’书奏,上大悦,因出小黄门,头有虱者皆剃之。”“小黄门”就是小太监,光武帝用马援打仗的办法,来剿灭生活在宫禁之中的太监头上的虮虱,可见虱之“强盛”。

众所周知,魏晋风流在中国历史上是颇有名的。其实,玩虱应是其风流之一吧。史载,两晋时代的不少文人雅士,一遇知音,就在太阳底下一边抓虱子一边谈心,并被认为是一件非常高雅的事,而且还被美其名曰:扪虱而谈(扪虱倾谈)。

元朝陈秀明在《东坡诗话》里记载了苏东坡一件趣事:有一次,苏东坡的侍妾朝云看见东坡之子苏迈的衣服里有东西在蠕动,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群虱子,朝云未加多想,就伸出两手去捏死它们。苏东坡见状,非常不满地训斥朝云说:“我正在花钱从远处买生灵放生,而你却把身边的生灵给害死了。”朝云听后一怔,说:“可它们啮咬我们怎么办呢?”苏东坡回答得很干脆:“虱子咬你,是受你体气感召。它们饿了,才咬我们,就像人饿了要吃饭一样。”原来在苏东坡看来,虱子咬人,要怪人而不怪虱子,因为是人自身生出虱子来让它们叮咬的。

清代褚人获编撰的《坚瓠集·须虱颂》说:有一次,王安石上朝时,一只虱子从王安石的衣领里爬出来,一路蜿蜒地爬到他的胡须上。宋神宗看到了,莞尔一笑,把王安石笑了个一头雾水。下朝时,王安石便问同僚王禹玉,皇上为何而笑?王禹玉指着他须上的虱子以实相告。王安石急忙让从者将虱子消灭,王禹玉却制止说:“此虱屡在宰相的须间漫游,又经过皇上检阅,怎么能杀?只能将它放生。”尽管王禹玉是在打趣王安石,但至少可以说明,不修边幅的王大宰相身上生有虱子。

宰相生虱不足奇,还有皇帝生虱的。据说,北宋的徽宗被金兵掳去五国城后,身上生了虱子,就写信给旧臣说,朕身上生虫,形如琵琶。可见,这位艺术家皇帝并不认得自己身上的虱子。这与其父宋神宗能识王安石身上的虱子相比,确实逊色不少。虱之不识,安能不亡国?

我时常想,我幼有捉虱之“光辉”实践,长有读玩虱之“经典”经历,亦不失人生之快事!我曾套用柳永的词《鹤冲天·黄金榜上》,来形容幼时捉虱之事:“且坐地头山间,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功课,换了捉虱欢唱。”

我期待着,待到花甲之后,邀几个老顽童,走进山间地头,在温暖的阳光下,忘情地捉虱玩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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