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一到寒假,总爱睡懒觉。到了中午十二点,我开始煮饭了,喊他起床,他含含糊糊地答应着,我一转身,他又睡着了。待到饭菜上桌了,我喊破嗓门,他依然赖在床上。
有一次,丈夫盛怒之下,把儿子床上的被子搬走了。我瞅着儿子冷得蜷缩一团,继续睡觉,担心他感冒,又悄悄地把被子抱来,给他盖上。
对此,丈夫恨得咬牙切齿,说儿子的这一惰性完全是我惯出来的。而我针锋相对,把它归结于丈夫的遗传基因。
可是今天,太阳却从西边出来了。不用我苦口婆心,不用我喊得口干舌燥,才八点过几分,儿子就在卫生间“哗哗,哗哗”地洗漱起来。我颇感好奇,问他。
他头也没抬,吐了一口嘴里的牙膏泡沫,说:“我要去献血。”
“献血?”我吃了一惊,献什么血,我只有一个宝贝儿子,今年正上大二。他身体单薄,体质并不强壮,走起路来风一吹就要刮倒的样子,今天发什么神经要去献血。我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给谁献血?”
“我高中同学的妈妈。”
“同学的妈妈?非亲非故,给她献血?你知不知道?一滴血要一只鸡的营养才能够补回来。”
“她急需要血,我是O型血,万能血型,可以献。”儿子“咕滋咕滋”地用清水漱了漱嘴里的泡沫,又从不锈钢挂架上拉下一条毛巾,胡乱抹了一把脸,准备出门。
“你那同学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同学。”
“你们关系怎样?”我探究地看着儿子的面部表情。
“一般啊,同学关系啊。”儿子诧异地看着我,说。
“那个女同学帮过你吗?”
“妈妈!”
“关系一般,你还去献血?你们班那么多同学,轮到你去献血?”
“就因为没人去,我才去啊。”
“你傻吧你!”我愠怒起来。
“妈妈,我也奇怪,我们同学群向来很热闹,不是这个今天到群里说笑,就是那个明天到群里叽叽喳喳,可这次莉莉把她妈妈动手术急需要输血的信息发到群里后,大家都集体沉默了。”
“就是嘛,谁愿意把自己身上的血献给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更何况,献血对身体会有伤害的。”
“没有伤害啊,妈妈。”
“你听谁说的?”
“书上。”
“书上是骗人的,你不要相信,你不要去献血,不要去。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万一有不良后遗症,我和你爸咋办?”
“没事的,你放心。”
“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个感染什么的,不是害了你一辈子?那我和你爸还怎么活呀?”
我忽然悲从中来。我不否认,我是自私的,儿子是独生子,我和丈夫的晚年生活还指靠着他呢。我一直宝贝一样宠着他,害怕他有任何闪失。现在,他却要无偿献血,当雷锋,把身体搞垮了,我和他爸咋办?
我又把一滴血要一只鸡才能补回来的道理反反复复地和儿子说了N遍。
儿子终于不耐烦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妈妈,你那些歪理我耳朵都听起茧了。老妈,每个人都会有难处,这次我帮助了别人,以后我有困难,别人也会帮助我的。”
“你看看你这身子骨,比林黛玉还林黛玉,别人给你献点血还差不多,你以为你是雷锋啊,献什么献。”我气鼓鼓地瞪了儿子一眼。
“妈妈,莉莉她妈得重病,准备动手术,急需要输血。”
“什么病?”
“不清楚,我只知道急需要输血。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走了。”
儿子换了双波鞋,打开房门,“砰”地把我关在门内。一会儿,楼道传来“咚咚咚”下楼的脚步声。
儿子走了,各种担忧一齐袭上心头,担忧儿子身体太虚弱,担忧他承受不住,担忧他晕倒,种种担忧扰得我心烦意乱,坐立不安。早知如此,不如我去替他献了这血。我一时又懊悔不迭,怪自己刚才脑筋转得太慢,咋没想到这一点。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叹了一回气,怨了一回自己,最后才猛然想到,得去农贸市场买只鸡来,给儿子补补身子。
刚打开门,一股寒风不知从哪里灌进来,里面像藏着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削着我的脸颊。我把围巾裹紧头部和脸部,只露出一双眼睛。三九四九,冻破石头。如果不是想买一只鸡,我才不会出门。
下了楼梯,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我走得十分的小心。一路上,有三两个人在铲道路上的积雪。他们没戴手套,冻得通红的双手握着一把铁锹,“嚓”地铲起地上的积雪,“啪”地扔到树下。
咦?那个弯着腰身,握着铁锹铲雪的老人,不是老吴吗?我忙打招呼:“老吴,这大冷的天,不在家烤火,您老还出来铲雪受冻啊?”
铲雪的老吴停下手中的活,大声说:“妹子,你不知道,昨天前天,这路上有好几个人摔跤了,摔得断胳膊断腿的。我把路上的雪铲干净,方便大家走路,也方便自己走路,你们再也不用担心摔跤了啊。”
“老吴,你可真是活雷锋呀。”
“哈哈,别这样叫,别这样叫,现在这社会,叫活雷锋,感觉像在骂人一样。”老吴打着哈哈,又勾下头,“嚓”“嚓”地铲起雪来。
我站在雪地里,看着老吴一锹一锹地铲着雪,忽然心里一热。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如我所思所想的冷漠,爱,其实一直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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