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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瓦上的歌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湘西团结报

瓦是黛瓦,瓦上有歌。歌有听觉上的,也有视觉上的。

离乡太久的你,昨夜就歇息在乡村的木板床上。头顶是楼板,楼板顶上就是一长溜一长溜的黛瓦。天还没有大亮,屋顶黛瓦上,就有麻雀歌唱起来了。起初是一声,两声,水滴一样滚圆,清凉。安静的乡村清晨,仿佛是一个平静的湖。随着鸟鸣声起,这湖里倏然间好像滴进了一两滴水滴儿,一圈圈的涟漪,便向四野柔软地漾动开去。就在你准备侧耳细听的时候,鸟鸣声忽然间大作起来,如同是合唱音乐,激越,欢快,清澈。那鸟群的歌唱声,如同夏日里雷阵雨在天地间扭动一样,在黛瓦上忽左忽右地扭动,那音乐忽而密一些,忽而疏一些。那疏疏密密的歌声,如同国画里的墨色,浓浓淡淡地合理地交替着。

就在群鸟歌唱声中,有时会夹杂着一些异样的鸟唱声,或“咕咕”地发音,或“喳喳”地吐词。那是鹁鸪歌唱声呢?还是喜鹊的歌唱声呢?你辨不清,那声音在群鸟鸣声中如此地鹤立鸡群。你会不由自主地猜想,在这样的一场合唱中,那鹤立鸡群的声声鸣叫,该是小号吧!

人是怀旧的生灵,此刻你正睡在乡村木板床上,听着群鸟的歌声,怀想便是自然而然了,因为你是从乡村长大的孩子。这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有关于自己童年的往事,在这乡村里,如何密密麻麻皱巴巴地上演。童年时那哭的、笑的故事,便在鸟的歌声里一同浮动起来。

有时候,黛瓦上鸟儿的歌唱,戛然间会如同灯烛遭遇了乱风一般,胡乱摇摆。其实,这时候,该是晨风起了。风一来,鸟儿们的羽毛顷刻间被吹乱,吹乱的还有鸟儿们的歌声,在黛瓦上凌乱不堪地飘摇。

这时候,黛瓦上已经有风在歌唱了。

屋脊黛瓦上,风儿似乎就站在那里,轻轻地哼唱着,那是从喉头发出来的声响,真情,细柔,温软。如果瓦槽里有自生自灭着的细茎枯草,风就会站在草茎处,唱出铜质一样的细细的歌,音韵清越。当然,这样的歌声儿,并不是所有的耳朵都能够听见,除非你沉静到一定程度。况且黛瓦上的风,都有凌波微步的功夫,它们的步子在盖瓦上轻轻点几下,就从这边黛瓦跑到了那边黛瓦,它们的歌唱也就不能够轻易地被你捕捉了。

天已大亮,乡里人从睡梦中陆续醒过来。黛瓦下的烟火人事开始上演。你听,有叫唤儿女起床声,有女人的呵欠声,有男人的劈柴声,有老人的咳嗽声,有小儿赖在床上的梦呓声。这些声儿就从黛瓦下袅袅地腾起来,俨然就是俗世中最恬淡的合唱,烟一般地在黛瓦上袅袅。

当然,黛瓦上除了有听觉上的歌,也有视觉上的歌。

你穿戴完毕,推开门扉,对门的房子倏忽间扑入你的瞳孔,扑入瞳孔的还包括那一爿黛色的瓦。一缕细细的,淡青色的,带着柴草味儿的烟,软软地浮起来。对于那情势,从童年时代起,你就一直将它认作是视觉上的歌,它们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轻盈,那么的曼妙与抒情,它们好像是从黛瓦上长出来的软歌,好像是沟瓦槽里哼出的轻曲。忽然来了一缕细风,那软软的歌声儿就开始弯,再弯……眨眼工夫,炊烟淡去。那情势,仿佛童年时候母亲呼唤儿女的声音儿,在穿过村子的巷道后,渐渐淡去。

这是晴天里,倘若是雨天里,黛瓦上的炊烟轻歌,自然是浮动不起来的,浮起的是水雾,是湿蒙蒙的歌,是雨天唱给黛瓦的赞歌。毕竟有了黛瓦,才有黛瓦下的烟火,才有黛瓦下的暖暖亲情,才有亲人间的嘱咐声与问候声。你会瞧见,那亮亮的小雨滴,从天空滴下来,砸在粗糙的黛瓦上,瞬间碎开,细密的水雾一时沉落不下来,便在黛瓦上浮起,成了一层白蒙蒙的水雾,仿若迷蒙的月光。你一定会把它认作是音乐的,毕竟它太虚幻,太童话。有关于黛瓦的想象,便在你的头颅里辽阔地铺展开去。

而雨天过后,由于黛瓦大部分都是有了一些年月,那屋檐口处的瓦片上,便有薄薄的一层褐色苔藓,在阳光乍长乍短的当儿,褐色苔藓渐渐绿起来,远远看,仿若浮在黛瓦上的一层绿气,那是雨滴在黛瓦上歌唱后留下的余韵吧。

不过,真正黏住你的眼神的,除了炊烟,雨雾,苔藓这视觉的歌声外,还有一缕细细的丝瓜藤,由于它们对黛瓦舞台特别感兴趣,便从某一处院墙爬上了黛瓦。当爬上黛瓦舞台后,特别兴奋,在黛瓦上轻脚细手地勾住瓦片,然后欢天喜地散出书本大小的翠绿叶子,快乐地举起一朵朵金黄的瓜花儿,举起一朵朵的金黄的歌,随风摇曳着。而院墙下,有围着围裙的主妇,隔三差五地望望黛瓦上的瓜花,炒丝瓜时油锅飘香的图景,就在她们的头颅里闪现。

就在你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一只鸟儿正落在黛瓦上,一声又一声地鸣叫着,那歌声炊烟一般,袅袅飘远……你喃喃自语着:鸟儿呀,你是从喧嚣的城市来的吗?在离开故乡太久后,你在鸣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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