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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蒿·香蒿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湘西团结报
宋耀邦

在我的故乡,春天的花花草草很多。苦蒿、香蒿算是最常见、再普通不过的两种野草了。几场春风润雨过后,它们就悄悄地从黄土地里钻出来,一身青翠嫩绿的模样,带着几分泥土与芳草的气息,在乍暖还寒的空气里起劲地生长着。

苦蒿也称青蒿;香蒿又叫社菜。都是菊科蒿属植物。在故乡的花花草草中,它们虽然很不起眼,但却无处不在,对春天的到来也非常敏感。数千年的《诗经》中,就有“呦呦鹿鸣,食野之蒿”的记载。可见这蒿属植物还历史悠久,与人类关系密切。只是由于蒿的种类繁多,不知道古时候那些“呦呦”鸣叫着的鹿们,究竟是在吃哪一种蒿草呢?

但我知道苦蒿是不能生吃的,虽然它没有毒,却又苦又臭,难以下咽,连现在的牛羊都不生吃它。以致苦蒿往往得以顺利成长,甚至长有成人那么高。小时候常跟二姐上坡去打猪草,见苦蒿嫩绿得可爱,忍不住用镰刀割下来放进背篓里,背回家去让母亲用菜刀切碎,然后放锅里拿柴火煮熟后,拌了些谷糠喂猪。当然那猪潲里还夹杂有许多其他的猪草,如蒲公英、鱼腥草、车前子之类。猪可能是因为饿得厉害吧,所以不大挑食,把那些杂有苦蒿的猪潲也吃得个干干净净。好像那猪潲里搅拌了春天的清香滋味似的。

不仅动物们不吃生苦蒿,香蒿大多数动物也是不生吃的。因为在没有除去苦水之前,香蒿虽然发出清香,但吃起来却是苦涩的,一点也不香。香蒿只有经过加工,才可以成为饭食的佐料,变成香甜可口的美味佳肴。《诗经》中有“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就是记载当时采摘香蒿的情景。诗中“萧”就是如今说的香蒿。过年后的第一个节——过社,家乡人就像诗中的古人一样,常去山坡上采摘野生香蒿,然后拿回家洗净切碎,装入布袋,在水中反复搓揉,除净苦水,再在锅中用文火焙烤,制成干末,和着切成小块的腊肉丁、野葱等料与半熟的大米饭拌匀焖好,煮成社饭,让香蒿转变味道,变成口味极佳的上品。用香蒿煮成的社饭夹杂着新春蒿菜的清香和旧年腊肉的浓香,成为家乡的一道美食。《国风·召南·采蘩》里这样写: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

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

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

在哪里采白蘩呢?在沼泽旁边沙洲上。

采来白蘩做何用?公侯之家祭祀用。

在哪里采白蘩呢?采来白蘩溪中洗。

采来白蘩做何用?公侯宗庙祭祀用。

差来专为采白蘩,没日没夜为公侯。

差来采蘩人数多,不要轻言回家去。

诗中的“蘩”就是指的白蒿,也即香蒿。可见蒿菜是古人常用的一种祭祀植物,很受古人的敬爱和歌颂。直到如今,家乡还有不少的人家,在社节前后用大瓷碗装了一碗碗满满的社饭和蒿菜做成的蒿菜粑粑,供在家中堂屋的大桌子上,祭祀自己的先祖。

如果苦蒿、香蒿分童年、青年和老年期的话,那么它们给人印象最深的则是它们的童年期。也就是苦蒿、香蒿在春天时段的生长期。这个时段它们只顾迎着温暖的阳光盎然向上疯长着,好像要去干一番大事业似的。这时期的蒿菜是最轰轰烈烈的时候,也是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时候,又是对人类贡献最大的时候,甚至让人错觉它只是一种“春草”,只在春天里辉煌地存在过。

事实上,蒿菜在秋天才开花。开花后的蒿菜,人们就称之为“蒿草”。蒿草的花枝虽然一束束的,但由于花朵太小,既不醒目,也不绚丽,很少引起人们的注意,回头率自然不高。名医华佗在专门研究过青蒿之后,得出“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青蒿当柴烧”的结论,证明青蒿越长大越无用。因为蒿菜在四月后开始猛长,并开花结果,然后枯黄着死去,就再没有多大用处了。枯死了的蒿草,即使拿来“当柴烧”,也没有什么火力。

蒿菜的茎直立,多分枝,可以长到手指那么粗。蒿菜长成蒿草后,叶子从绿色变成黄绿色,小牙齿一样羽状深裂。七、八月间开出的尖塔形细小的黄花,溢出一缕缕淡淡的清香;花谢后就结出一些细如麻子的小果籽。以待来年继续繁衍生长。

苦蒿虽然不好吃,药用价值却很高。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一书中,描述了青蒿的退热功能;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则说它能“治疟疾寒热”。此外还有抗菌、抗病毒、抗寄生虫等等作用。《唐本草》中记载的“生挼敷金疮,大止血,生肉,止疼痛。”

我是多次亲身体验过的,效果确实如书中所说那般神奇。小时候上山去砍柴割草,不小心手被镰刀割伤后,血流不止,这时候只要找到青蒿,摘下叶子,用刀把子将青蒿叶子在石板上捣碎,敷在伤口上去,那血便很快就会被止住。青蒿敷的伤口还不会被感染,事后也不要添加任何药物助疗,伤口自然会慢慢愈合。

小小野草,千百年来不知解除了多少人的病痛。当代的大医学家屠呦呦在苦蒿中发现在青蒿素的研制和使用,更是使苦蒿名声大噪。这种生长于荒山野地里,远看近瞧都觉得是种妨碍农作物生长,让普通老百姓讨厌的低贱的杂草,居然还被人从中挖掘出解救世人病痛的宝物,堂而皇之地在世界医学奖的高贵殿堂里展示,实在让人感慨万千。屠呦呦于2015年荣获诺贝尔医学奖。也就是这一年,我的家乡掀起了一股种植苦蒿的热潮。家乡人像种植庄稼一样悉心种植起野蒿来,使野蒿一下子变成了“家蒿”、“甜蒿”、“香蒿”。可见世上的任何一种小草,都有自己独特的作用和魅力,只是有待被我们去发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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