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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和他那个神奇的大烟斗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湘西团结报

最近,湖南临澧县档案馆要我将当年黄永玉题写的那期《索溪》刊(慈利县级刊物,现已停刊)赠送给馆里,作珍宝收藏。目睹黄老墨迹,不由勾起一段上世纪80年代初期尘封多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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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5月,湖南省作协作家宋梧刚约我去湘西采风,这是美事,自然随行。当时,大作家沈从文夫妇回家了,由黄永玉陪着,住在黄永玉弟弟黄永全家中。得知这一喜讯,我们当即驱车到凤凰。就这样,我与黄永玉有了颇出意外的第一次相遇。

湘川渝三地边陲、美丽的沱江河畔有栋传统式的小木房,周围砌有一道砖墙,临江开了个木槽门,双门紧闭,上面用粉笔写了两行字:“进屋先敲门,内有恶狗。”我们按照主人的指点进门。哪知,给我们开门的竟是黄永玉!

黄老穿一套湘西民族服装,戴顶鸭舌帽,嘴里叼个黑木大烟斗。从烟味中,我闻出他吸的是本地草烟。这哪里像个名噪中外的大画家!这,便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当他得知我们是老乡又是同行时,极其高兴,做了个欢迎的手势,遂关上了槽门。

初夏的阳光洒在沱江水面上波光粼粼。沈老与夫人张兆和鹤发童颜,满面堆笑,坐在绿树掩映的禾场上喝茶聊天。经黄永玉介绍后,我们便与沈老交谈起来。这时,他给我们每人沏了一杯古丈茶,对我们说:“沈老已是84岁高龄的人了,谈话最好在一小时之内。”说罢对我望了一眼,又叼起大烟斗,含笑离开了。

黄老的话,我们当然要听。只是,沈老是喜爱文学后辈的

,这天他的兴致特浓,既谈了他的创作生涯,又谈了当地的风土人情,不觉已过了两个小时。其间,黄老给我们添茶。可正当我们想要和他聊聊时,他的弟弟来了,说县委有要事与他相商。

原来,黄永玉的几个弟兄,一个在安徽,也是个有名气的画家,一个在凤凰县委工作,叫永全。我们没机会与黄老交谈,感到不足,就抓住黄老的亲人不放。从黄老弟弟的口中,我们得知这位画坛奇人的不平凡经历。

黄永玉祖籍凤凰,因家境贫苦,12岁读完小学便离家闯荡江湖。此后,他凭自己的艰苦劳动和聪明才智,一面做工,一面苦读,自学美术,苦钻绘画技巧。后来他跟随一位亲戚,流落到香港。年仅16岁,便已开始为香港一家报纸做插图和刊图设计,且一举成功,逐步在报界、画界有了名气,常用笔名黄杏槟、黄牛、牛夫子和本名发表画作。他擅长版画、中国画。1953年春,他从香港回到北京,供职于中央美术学院,历任讲师、副教授、教授、中国美协常务理事、副主席。此时,他已是大名鼎鼎、蜚声中外的大画家了。他的作品多次在国外展出并获奖,受到国内外艺坛好评。其代表作有《齐白石》《列宁》《肖邦》《人民总理人民爱》等。他还是一个多面手,书法、诗歌、小说、散文均造诣深,多是诗中有画,画中藏诗,许多优美的诗作在社会上引起反响。

短暂的交谈后,我的脑海中初步树立了一个画坛大师的形象。尔后的日子里,我总是密切注视黄永玉和他的作品及动态。

2

1985年8月13日,是我人生中又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那天,黄永玉偕夫人来到初露珠帘的世界名胜——武陵源。因为我是景区开发人,又是《索溪》刊物的主编,且正好去索溪峪采访,就这样碰到了黄老。

这天黄老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夹克”,头戴玄色呢绒鸭舌帽,嘴上叼着上次见面的那个大烟斗,全神贯注于塘中垂钓,任烟斗中的烟雾袅袅飞腾。这情景不由使我想到了许多,其中就有他那一幅幅超凡脱俗的惊人之作,是不是在神奇的大烟斗中孕育出来的想法。

“上钩了!”黄永玉突然对夫人轻轻说一声,脸上浮起微笑,随之扯起了一条两三斤重的草鱼。黄老的雅兴,我是不敢打扰的,只好“埋伏”在他的对面,目不转睛地搜索他的每一个细小动作。看着看着,仿佛他眼前不是一汪碧水,而是一张巨幅宣纸,他正在挥毫作一幅惊世力作。后来,我看到的那幅新作《垂钓》不就是这样的神态吗!

第二次会面,我们已是老朋友了,一杯清茶引出了滔滔不绝的话语。黄老给我讲述了他更为具体的风雨历程。他做过瓷器工人,当过中小学教员、编辑、记者,在剧团里干过美工。他说剧团本来要他当演员,经过两个月的排练后他上台时,却一句台词也说不出来。团长生气了。他说:“我拉拉幕布总行吧!”团长说:“不,你的画很不错,给我们做美工吧!”那时,他说“幸亏团长让我干这个美术职业,要不说不定我仍在拉幕布呢。”

我们二人大笑。黄老手中的大烟斗也跳动起来了。

谈兴正浓时,索溪峪管理处负责人进来向他讨教两个问题。一是如何让索溪峪走向世界;二是人生如何成功一项事业?黄老是典型的湘西人性格,豪爽、豁达、坦荡、幽默。他首先就第一个问题谈了个人看法。他说,“武陵源的风景可说是世界之最,那么服务设施、质量也应该相适应配套,现在某些游览区只注重收费,不为游客着想,特别是有些人不讲文明、不讲礼貌,即便你再美也会失去魅力的。这就像一个美女,如果动作丑恶会受男人喜欢吗?”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黄老又说:“你们这儿对我还不错。对其他人怎样,我不知道。”

“那当然一视同仁!”那位负责人说。

“那就好。”说着,黄老磕了磕烟灰。烟斗在手中把玩一番后,他继续装上烟,飘起一串串烟雾。

谈到第二个问题时,黄老首先从自己的经历入题。他说:“我是从木刻画升华的。抗战时期,我东跑西奔,结识了许多朋友,身份得到他们的同情与支持,尤其是文艺界的朋友对我尽心尽力。在那个时候文艺界学木刻艺术是唯一出路,鲁迅早有提倡,我是积极响应的一个。回忆起来,我没有为共产党具体干什么大事,但在共产党领导下,我参加了许多有意义的活动,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抗战的实际行动,从而更坚信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的道理。”

随后,他真诚地告诉我们,想干好一件事,要具备三个重要条件。一是要有点专业基础,而且要抱住不放。这是起码的因素。二是做人要过得去。要不,与人间的相互障碍就逾越不过去,这将关系到一生的成败。三是要会寻找机会。机会稍纵即逝,你若抓不住,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他的一番话,让我有了“闻君一席语,胜读十年书”之感。

当黄永玉起身时,这位负责人提出希望他为索溪峪留点墨宝,为《索溪》期刊题写刊名,他满口答应了。服务员取来宣纸、笔墨。只见,他口含烟斗,右手挥毫,笔飞墨舞,潇洒自如,苍劲有力,真乃王羲之的铁画银钩再现,令人拍手叫绝。

3

自那以后,我很想与黄老再次见面,终于在中央电视台的《东方时空》专栏中他以“东方之子”身份与我见面了。一别30多年了,在电视中他还是老样子,还是叼着那个老烟斗……

如今,我正盼着黄老再次来索溪峪,与他好好长谈一次,再仔细瞧瞧他那个神奇的大烟斗。我想我准会心想事成的,因为有缘何处不相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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