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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溪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湘西团结报
梁厚能

从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乌龙山大峡谷向南再走十多公里,穿过湘鄂渝三省市交界之地的桂塘镇老街,过一座平板桥,沿着小溪之畔的公路往上,就进入古道溪了。

古道溪是一条小溪名,也是一个村名,它是龙山县桂塘镇所辖的一个行政村。

作为一个古道溪人,我曾对这个地名作了一番考证。翻阅《龙山县志》《龙山县地名录》均未发现有任何记载。于是走访村里一些老辈人。

老辈人告诉我,旧时,桂塘不通水路,也不通公路。外面的盐巴、布匹、五金等工业品肩挑背驮运进桂塘,桂塘的粮食、桐油、五倍子等农副产品和山药材又肩挑背驮运出去,都要走这条古道。

沿古道溪而上,翻过大洞坡经毛坡独岩、猛洞沟到马石堡、咱果坪,再运去码头。赶路的商人,挑力的脚夫,驮运货物的马帮,来往于这条崎岖的小路。夕阳西下时,行人看见沿途山寨吊脚楼里冒出袅袅炊烟,产生了乡愁。桂塘一带文人,从“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中生出灵感,取了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古道溪。

于是,古道溪就这么得名了。

近年,来古道溪采风的文人骚客多了起来。现在交通发达了,古商道早已废弃,赶路的商人早已没有了,但偶尔还会碰上行走在乡间小路上驮运碑岩、砂石和木料的马帮。

古道溪是明溪的一条小支流,在桂塘坝街上汇入明溪,然后注入酉水,全程约5公里。明溪很小,古道溪就更小了。古道溪发源于洞山,溪水从山涧冲出,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左冲右突,泥沙俱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冲击成了一块块带状的平坝子。坝子土地肥沃,灌溉便利,被迁徙来的村民开垦播种,逐渐成为旱涝保收的农田。

从明代开始,从各地迁徙来的村民开始以姓氏、族群的聚居形态,靠山临水结庐而居。经过几百年的繁衍生息,现在已经发展成为13个自然寨。

民国时期,古道溪属明溪乡第一保;新中国成立初期,属桂塘乡桂塘村;在人民公社化时期,分置设立大队,因大队部设在肖家寨,于是取名为肖家大队;后来肖家大队撤销,更名为肖家村。十多年前,村部搬离了肖家寨,村民觉得再叫肖家村有些不合适,提议以流经全境的古道溪作村名。于是,根据大多数村民意愿,经村里申报,上级批准,更名为古道溪村。

古道溪原在田坝子中左拐右弯,把坝子分割成若干小块。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村支部带领全大队社员,昼夜奋战一个冬天,将河道改直,沿山边而行。这样一来,坝子变宽了,增加了不少耕地面积,风景也变美了。目前,全村有耕地近千亩,有440户1766人。

古道溪自然风光优美。村北部有“大跃进”时期,数百名村民奋战一个冬天所建的水库。水库建在悬崖之上,丰水季节,水往下流,汇成瀑布,形成“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壮丽景观。

村中部有三脚岩奇观,因三座山峰耸立,如农村火坑里的三脚架一样,于是就有了这个形象的名字。三脚岩高耸陡峭,烟雨天气,云雾缭绕,天晴之日头顶白云,有几分神奇,更有几分神秘。听老辈人说,民国时期,三脚岩山顶上建有寨堡。村民们为躲土匪,逃离山下的家园,抱团住在山上,水和粮食都从山下背。有一年,悍匪王麻狗攻打寨堡,村民听见枪声,四处逃命。有一个罗姓村民,情急之下,身裹棉絮滚下山崖,幸亏被树卡住,虽然受了重伤,但捡回了性命。后来,他儿孙绕膝,年过九十才去世。真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古话。

有一年,一个知名作家在古道溪采风,觉得三脚岩像古时文人搁毛笔的笔架,于是给三脚岩取了一个新名字:笔架山。这个名字,增添了古道溪的文化色彩,但愿古道溪今后文运亨通,文才辈出。

小时候,古道溪发生过一桩离奇的事件,也与三脚岩有关。那一年,符家寨的华秀表姐十二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一天,华秀表姐独自外出打猪草,一直未归,亲人和附近村寨的村民找遍附近可能去的每一处地方,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时间又过去了很多年了,人们渐渐把这件事淡忘了。一天,有村民到三脚岩砍柴,在小岩洞里发现一个背篓,背篓旁有一堆白骨。后经华秀家人指认,这背篓是华秀出门时背的那个背篓。于是,大家断定那堆白骨就是华秀了。

华秀为什么独自去三脚岩呢?当时有很多种说法。一说华秀踩到了迷魂草,迷路了;一说三脚岩有仙人居住,华秀上三脚岩寻仙,因天黑了不敢下山,酿成了如此悲剧。种种说法都太过离奇,不足为信。

三脚岩的对面是轿顶山,顾名思义是山顶像轿顶。此山形状没有多少奇特,但它是一座英雄山。1951年10月,土匪杨树臣被解放军剿匪部队围剿得无路可逃,带着500多残部逃至轿顶山,妄图据险与解放军对抗。为消灭这股土匪,解放军挑选几名战士组成突击队,进行了异常激烈的战斗,两名东北籍突击队员在战斗中牺牲。最后,解放军攻上山头,将土匪追赶至“牛拉场”全部歼灭。在村小读书时,每年清明节,我们都要为烈士扫墓,听村里亲眼见过战斗的王大爷给我们讲述当年的故事。每当听到解放军战士牺牲的情节,同学们都热泪盈眶。

村口立村碑的地方叫徐家湾。相传,村里以前有两座土石堡,一座被徐家湾人挖开后,飞出一对白鹤。据说,这堡是桂塘龙脉的“宝”,挖了“宝”就挖到了龙脉,破坏了风水。后来,纯朴的村民便把世事更迭、祸福降临归因于此。

古道溪穿越全境,溪水清澈见底,常年流水不断。溪流两岸为平坦肥沃的稻田,坝子尽头和边缘为山地和丘陵,溪流在坝子画出了三个“S”。在坝子里走着,好像前面就到了尽头,可是转一个弯,发现又是一坝田,又是另一番天地。

古道溪人敬畏自然,保护环境,与自然和谐相处。经过二十多年的封山育林和退耕还林,山上森林密布,四季鸟语花香,森林覆盖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从三脚岩沿小溪蜿蜒而下,森林密布的山脉,像一条青龙,与梁家寨背靠的卧虎山相映成趣。一群来古道溪采风的诗人说这里是一处藏龙卧虎之地。

古道溪人将土地视为命根子,珍惜每一寸土地。村委会在村口竖巨石,上刻“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十个大字,警醒村民和路人珍稀土地。村内民居大多沿山边和坝子边修建,不乱占耕地,从而保住了千余亩的田园风光。

春天来临,村寨房前屋后的桃花李花,田野的油菜花,山腰处的桐子花、山茶花,以及漫山遍野的山野花,次第绽放,形成了花花世界。

盛夏时节,蓝天白云下,千亩田野秧苗葱茏,与四周万亩绿色森林,连成一片,山上山下一片绿色。

秋收时节,田野稻谷金黄一片,一派丰收景象,微风吹拂,稻浪滚滚,加之山野的灌乔木树叶开始发红变黄,山野田园又构成了一幅优美的田园风情画。

寒冬来临,田野里只剩下稻茬,和在其中觅食的蛋鸭。大雪来临时,山寨的瓦屋上,升起袅袅炊烟,村头田野边,山上山下白茫茫一遍。清晨,早起的村童,又开始堆雪人、打雪仗。

古道溪,四季更迭,景致如画,美不胜收。

古道溪村民崇尚教育,秉承“养儿不读书,等于喂头猪”朴素理念,耕读传家。新中国成立以来,全村共有大中专学生132名,其中,南开大学、复旦大学、浙江大学等全国重点大学9名,博士研究生3名,硕士研究生4名;国家公职人员109名,教授级高级知识分子3名。

优美的自然山水,淳朴的民风民俗,还滋养了一批文艺人才。村里有中国工美行业艺术大师1名,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1名,省作协会员3名,省美协会员1名,电视台节目主持人1名。肖家寨的肖家友、肖定根、肖华富、符大人等人喜爱拉二胡,农闲时经常聚在一起切磋技艺,兴趣来时拉上几段,自娱自乐。附近村寨有个红白喜事,或者镇上有文艺演出,还常被邀请去表演,拥有了越来越多的粉丝。现在,一批年轻二胡爱好者也开始拜师学习,二胡队伍在不断扩大,他们正酝酿成立古道溪民族乐队。

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王仕辉,在乡村执教三十多年,退休后将祖传的竹雕工艺发扬光大,创作的微缩竹雕作品土家吊脚楼、冲天楼、凉亭桥,美轮美奂,在国内外博览会上,多次获得金银奖,土家族竹雕工艺也被列入省级非遗传承项目。现在,83岁高龄的王仕辉老师拿出毕生积蓄,又多方筹集资金,回到老家英里沟,建立土家族竹雕博物馆和非遗生产性保护基地(土家族竹雕传习所),开门招徒,传授竹雕绝技。杜家寨的杜诗江,从小爱好书法。退休后,他潜心研习书法,二十多年来,寒暑不断,水平不断提高。在他担任龙山县老年书法协会会长的十多年里,经常组织会员办展览,还深入农村、社区义务为群众送书法。

肖家寨,有一座神秘的古坟屋。在一栋房屋的堂屋有一座清代古墓,墓主为肖氏先人,从碑文看,只是一个普通人物。多年来,房屋供无儿无女的肖氏后人居住,并由他们守护古墓。这独一无二的丧葬习俗,其中奥秘,至今无人能解。在寨旁的溪边,有一棵三人才能合围的皂角树,枝叶繁茂,其果实呈碱性,捣烂后可作肥皂。以前寨里人用其洗衣服。衣服晒干后,长留香味,虫蚁也不会去咬。

古道溪与重庆酉阳县可大乡中坝村、七分田村,只一岭之隔,站在后山,重庆那边人家的屋舍可尽收眼底。三十多年前,我还在吉首求学,暑假回乡,到重庆茶河沟砍柴,突然来了几个小孩,禁止我砍柴。我对他们说:“你们不准我砍柴,你们回去给你大人讲是我,他会请我吃中饭。”听后,他们下山去了。不久,又回来了,真的喊我吃中饭去。原来,山林的主人叫邢告化,是我父亲的干儿子,我与他是干兄弟呢。别看是跨省过界的,我们家族与重庆滕家、刘家、邢家等都是亲戚。

古道溪村土家苗汉杂居,有杜王肖梁李田张等十多个姓氏,大家都秉承与邻为善处世之道,和睦相处,相互开姻亲。

这就是远离城市喧嚣的古道溪。这是大山深处一方难得的净土,一处鲜为人知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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