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

张子伟

苗语翻译

施群霞

时间

一九三五年四月八

地点

边城茶峒响鼓寨

人物

乜帕——女，苗族，30岁，响鼓寨鼓娘。

龙腾——男，汉族，32岁，本名李一龙，红四军团铁血十八师某团尖刀连连长。

阿虎——男，苗族，25岁，乜帕的表弟和追求者，后加入李一龙的尖刀连，突围长征。

石邦云——男，苗族，16岁，尖刀连的通讯员。

汪团总——汉族，男，45岁，靖乡团团长。

靖乡团枪兵甲乙丙丁

鼓郎鼓娘若干人

【布景

远方山水秀丽。平台左方露出吊脚楼一侧，楼下大门边竹篱笆上晒着一排青藤草药。平台中斜卧一块大石板。平台右方是龙腾住的干打垒茅屋。岩屋前斜放一面大鼓。台中置一桌二椅。

【幕启

乜帕坐在大石板上，心思沉重地钉着红军八角帽上的五星帽徽。

乜帕

（唱）红五星，照边城，军民结下生死情。

跟着贺龙反“围剿”，老公牺牲三年整。

龙腾宗宗都像他，为救村民脚断筋。

今日伤好赶鼓会，恩人就要去长征！

【龙腾额头冒汗，背牛草急上。

乜帕

李连长，(自知失口）哦，龙腾龙药匠，你的脚还没

好利索，又早早下山打探消息！（心痛地掏出汗巾

欲为他揩汗）辛苦了，擦一擦。

龙腾

（忙接汗巾碰着她的手，又触电似的收回）乜帕大

嫂，汪团总已带领靖乡团在山下鼓场摆下了口

袋阵，今天会有一场恶战啊。

乜帕

咳，都是我们拖累了你呀！

龙腾

不，我们红军，我李一龙都要感谢你啊——

（唱）你肩挑干粮送红军，踏破千里月和云。

一根扁担挑三省，苗乡军嫂传美名。

如今我——

床上养伤三个月，你采药制药忙不停。

一日三餐送上手，米桶见底不吭声。

巧做一双“安全鞋”，你比菩萨更通灵！

乜帕

穿了这双鞋，能躲过汪团总的搜查，我就放心

了。等表弟赶来，我们就舞金牛,

与壮丁们组建

的金牛队闯出鼓场。

龙腾

我尖刀连已分头在茶峒城外和鼓场外设下埋

伏。今天我一定要带领苗家新兵们冲出鼓场，甩

掉靖乡团，走上长征路！

乜帕

(依依不舍地)恩人啦——

（唱）长征战火飞连天，怎能缺你尖刀连？

红星钉上千针线，就怕恩人迟迟还。

（乜帕给龙腾戴军帽，龙腾深情敬军礼。）

龙腾

谢军嫂!

（唱）子弹见我绕道走，智闯鼓场更不难？

乜帕

（唱）团总心狠诡计多，千万不可露破绽。

龙腾

（唱）多亏你办培训班，苗话苗歌苗鼓都熟练。

般般绝技壮我胆，临场发挥超安全。

乜帕

（唱）百密只怕一时疏，除非考试过我这一关！

龙腾

苗话苗鼓、苗拳苗棍还有猴子戏牛不都考过了？

乜帕

考情歌。

龙腾

（害臊嗫嚅地）情歌……唱不出口，就莫考了咯。

乜帕

不成。今天四月八牛王节，我们苗家要椎牛、办

鼓会，要玩猴子戏牛，祭奠发明农耕的祖先柳斗

柳庆。

龙腾

我晓得，今天还是苗家的情人节，前来游方的青

年男女都要赶来赛鼓对歌……

乜帕

（抢白）对歌，特别是对情歌年轻人最浓！若是唱

走火了，露出马脚……

龙腾

那守在鼓场两百多个靖乡团的枪兵就会抓住

我，就会杀死你和那三十多个壮丁！

乜帕

正是！情歌要唱情意绵，边唱边扯“荷包眼”！

（示

范）

龙腾

（无奈地）真要命！好吧，先练一练，轻声一点。

【乜帕、龙腾靠近望夫岩边坐着，悄悄练歌，乜帕

帮助练表情，装扮得像一对恋人。阿虎背火枪，

提一只野鸡兴奋地上。

阿虎

（唱）一颗爱心埋三年，表姐守寡今日满。

昨天带信今天到，乱世合铺了心愿。（细察）

这人想插顺风旗？谅你吃了豹子胆！

龙腾

（唱）想妹想得脸发黄，茶不呔来饭不尝。

呔茶好想呔药水，呔饭好想呔老糠。

阿虎

（旁白）呔呔呔，呔你个屎！我表姐说要一辈子

守寡！（呔，方言“吃”，念“dai”）

乜帕

（唱）想郎想郎妹想郎，睡到半夜好心慌。

眼泪打湿一床铺，缟卷炼得像麻瓤。

阿虎

（旁白）表姐，你熬不住了？

龙腾

（唱）想妹想得莫奈何，想得一身病来磨。

白天想你同路走，晚上想你抱成坨。

阿虎

（跳出，将野鸡使劲扔在地上）别唱了！唱个喝

险！(喝险，方言，否定词，“什么鬼”之意)

龙腾

（警觉地）你是……

阿虎

我是你屋嗲！（倒下火枪，欲对龙腾射击）（嗲，方

言，念“dia”,即父亲。）

乜帕

（急忙抱住阿虎）阿虎，他是恩人——李连长！

（对龙腾）他就是我表弟阿虎。

龙腾

（拍拍阿虎肩膀）对不起，虎老弟。我们是贺老

总旗下的工农红军啊——

（唱）

贺龙奋起洪家关，两把菜刀闹革命。

转战湘西播火种，铁血染红五角星！

响鼓寨是红军家，你表姐是大恩人。

刚才对歌为应急，绝对没有儿女情！

乜帕

（不解地）龙哥？这事以后再说，你快去收拾，准

备下山。（急推龙腾进屋）

阿虎

表姐，你为哪样对他好？为哪样不能这样对我？

乜帕

在我心中他已经是你表姐夫了。你还年轻，找个

黄花女过日子吧！

阿虎

黄花女我不浓，我浓你！

乜帕

（厉声地）不成！我的心不能分作两半，阿虎！

阿虎

你变心了!难怪山下吴老根港……

乜帕

港哪样？

阿虎

港你俩个……已经那个了。

乜帕

啊？!

阿虎

还说你俩天天唱情歌、打苗鼓，硬是浓妥妥的，

劲鼓鼓的！（指吊脚楼上）每天半夜只听见床铺

叽嘎叽嘎地响！(气得跺脚)

乜帕

哈哈……（笑得转不过气，分指吊脚楼和茅屋）虎

老弟放心，我和龙哥假扮夫妻，一直分开坐。吴

老根是靖乡团的探子，专门听壁脚，我就故意拉

动床铺响，好让他和外乡人相信龙腾就是你表

姐夫。

阿虎

他不是表姐夫，他是客家人!

乜帕

客家人怎么了？李连长是共产党，是舍得为苗家

拼命，有一个包谷粑也要分给我们半个的客家

人！（静场）三月前，他们刚完成掩护红四军团撤退

任务，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是，听说靖乡团正

要枪杀我响鼓寨五十多个逃跑的壮丁，他立

马转身，大声

吼道:“救亲人!”

（唱）立马带领尖刀连，深夜杀进包围圈。

舍命救出苗寨人，丢下残疾脚对断！

今日重兵来搜山，恩人命悬一线天。

这样的客家不帮，帮谁？

这样的红军不管，谁管？

(伴唱)军民同坐风雨船，苗汉生死共患难。

乜帕

（唱）表姐死去一千次，也要帮他闯险关！

【屋坎下狗叫，龙腾急出。

汪团总

(幕内声)把响鼓寨团团包围，挨户搜查，严防赤

匪李一龙漏网!（内应“活捉李一龙！”）

乜帕

靖乡团抓你来了！快，先躲一躲。

【拾起野鸡交给阿虎，推他藏身篱笆外。

【汪团总坐在滑竿太师椅，由四个枪兵抬上。枪

兵乙被石头跘脚撂下抬杠，汪团总栽下来，一

屁股坐在地上。

枪兵乙

(上前急扶)对不起，汪团总!

汪团总

（猛打枪兵乙）你这个瘟牛！（手被乙的铜手镯

碰痛）啊嘞嘞，屁股邆麻了，手杆撞肿了！（邆，

方言，念“tin

”被碰之意。）

枪兵甲

又麻又肿。

枪兵乙

该叫麻老肿。（四兵窃笑）

汪团总

嚼蛆啊！（扬手欲打，见乙举铜手镯护头，忽收

手）老子再港一遍：据探子吴老根来报，龙药匠

身上有伤，很可能是赤匪李一龙。把耳朵竖起

来，把眼睛鼓起来

，仔细搜查。发现伤兵，立

即抓捕！

四枪兵

嚯！

乜帕

总爷，今儿天为哪样来响鼓寨？

汪团总

(神气地坐下，忽痛站起，计上心来)哎呀!这里

痛。听说龙药匠是神医，可以妙手回春……

（猛不防拉住龙腾右手，撸袖查伤）手板儿粗得

像鋾锉，脸厐儿黑得像李逵！干什么的？

乜帕

药匠嘛上山采药，日晒雨淋。这三年又帮船老

板爬岩拉纤晒得像雷公。哪比总爷你白得像

石灰，嫩得像豆腐。

枪兵乙

（对甲旁白）像麻婆豆腐!（三枪兵大笑）

乜帕

总爷，要看病，先拿脉唦。

【乜帕对龙腾示意，龙腾坐下为汪团总拿脉。

枪兵丙丁（急上）报告团总，没发现伤兵！

汪团总

嗯。（对龙腾）过细拿脉啊。听说三月前血战

那夜，有一个伤兵被抬进了响鼓寨。这人就

是赤匪十八师尖刀连连长李一龙，你——

晓得吧？

龙腾

（苗语）wel

jid

nianl。

乜帕

他呀是个焖子号儿，不会客话。他港：我不

晓得。

汪团总

不晓得就好。（恐吓地）蒋委员长已派湖南湖

北国军一百个团，开进湘西围剿贺龙赤匪。今

天我靖乡团打先锋，把山下鼓场包围得里三

层，外三层！李一龙插翅难逃！（拍桌）你——

听到港？

龙腾

（佯作受惊，拿脉手发抖，苗语）jex

hnangd

pud。

乜帕

他港：没听港。（打字幕，以下同）

汪团总

（学手发抖状）你拉二胡——揉弦啊!

乜帕

(抹着龙腾的胸口）他胆子小，属老鼠子的咧!

汪团总

看脉象，老子有不有病呀？

龙腾

（对汪团总，讲苗语）

他死打烂缠，情况危险，

急需阿虎，

通知我连。(打字幕)

乜帕

（翻译）他港：你腰酸背疼，尿急尿频，接连起

夜，就像打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