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守候爆米花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湘西团结报
刘红春

年关将近,年的味道渐渐浓了。熏腊肉,做香肠,打糍粑,城里乡下都在为年忙活着。可街头巷尾,怎么也找不到一家打爆米花的摊位,至于那件模样奇怪的机器也难得见上一回。爆米花已经成了电影院里的零食,从我们过年的节目中悄然退场。然而,小时候打爆米花的情形,过去那么多年,总是忘不了。

那是三十多年前,父亲扛着一袋大米走在前面,我和妹妹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光滑的青石板路在寂静的西街像河流一样曲折蜿蜒。街道两边水墨画般的旧木屋,在朦胧的晨雾中酣睡。

去西街王大爷家打爆米花的人实在太多,我们必须赶早。

可是,不管我们去得多早,都不是第一个来到王大爷家的客户。从腊月十五开始,打爆米花的队伍永远长龙一样在西街上逶迤着。这支由布袋、大瓷碗、撮箕、背篓、箩筐组成的队伍真长呀,长得让人绝望。最让人讨厌的是那些笨重的箩筐,那么大,装的包谷那么多,打完那一箩筐,怕是要整整一上午。排在队伍后面的我们,天黑之前能够打完都算得上幸运。可是,整个县城除了王大爷家的炸米机,再也找不出第二架这样高端精密神奇的机器,除了耐心地等待,别无办法。

大人们总是拿不出太多的时间和耐心等待,于是,长长的队伍边,都是我这样大的孩子们,守着自家的大米或者包谷,期待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快点打开,然后一寸寸地往小小的爆米花机边移。

男孩子通常耐性不够,等不到多久,扔下背篓或者撮箕不管,自个跑到西街人多的地方看热闹去了。玩够了,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匆匆跑回来,却发现之前排在后面的米袋子和小背篓已经不见。原来,趁他去玩耍,有人插队把自己的米袋移到前面。面对这样的情形,贪玩的孩子也是毫无办法,只得收住玩兴,乖乖守着排队,不敢稍稍松懈。

好在妹妹和我可以轮流守候,一个留守,另一个可以跑去玩,被人插队的情形从未遇到过。只是,跑去玩的那个少了伴,玩得不是很畅快,而留下来的更是百无聊赖。

父亲把我们带到王大爷家门口就匆匆离开。寂静的西街沉浸在晨雾里,冷风中,我和妹妹开始漫长的等待。

“吱呀”一声响,王大爷家笨重的大门终于打开,一架黑乎乎的爆米机从屋里搬出来。这架神奇的机器肚子圆圆鼓鼓的,前端有点像茶壶嘴,尾部是摇手,摇手的前面是计量压力的表盘。王爷爷机器装好,把包谷装进机器的圆肚子里,开始生火。火炉边上是一个小小的鼓风机,呼呼的风力让火苗蹿得老高。王大爷不停地加木柴,火势越来越大,火苗舔着爆米机的肚子,清冷的西街,渐渐暖和起来。

“可以了吗?怎么还不成?”一双双小眼睛盯着爆米机急不可耐。王大爷也不理会,不慌不忙转动着摇手,不慌不忙的表情让人着急。火越烧越旺,空气中已经有包谷被炒熟的香气了。王大爷终于停止摇动,把爆米机的头翘起来,架在连有大麻袋的木凳上,只见他左脚踩在爆米机上,右手把一根铁管插进“茶壶嘴”里。王大爷这架势一摆,我们一帮胆小的女孩子就赶紧捂住耳朵,惊恐又满怀期待地等待那声巨响的来临。王大爷手握铁管用力一扳。“砰!”的巨响划破西街的宁静,一股干燥的热浪伴着包谷的香气,在四周漫开,刚才那沉闷焦灼的气氛一下子被驱散得了无踪迹。瘪瘪的大麻袋鼓起来,白花花的爆米花带着热腾腾的甜香从麻袋里滚出来。“哇,吃爆米花啦。”也不管是谁家的,大伙儿呼啦啦围上去,抓起爆米花,“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一阵小小的喧嚣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焦灼漫长的等待,成了我过年的一道坎,每次只有过了这道坎,新年的快乐才会到来。曾经想了好几个借口想逃离这份苦差,却都没有成功。有一次甚至在去打爆米花的头天晚上,故意用冷水洗头,想在滴水成冰的季节里,把自己弄病。可是第二天,安然无恙的我,只好无可奈何地带上妹妹,硬着头皮融进那长长、枯燥的队伍,守候整整一天。

不管怎么说,我和妹妹对爆米花的喜爱是由衷的。无论是包谷花还是米花,我们总能弄出各式各样的吃法。包谷花合适装在书包里带到学校去吃,课间或是午休,从书包里摸出几颗,尽管有些受潮,但是香味依旧存在,有些放了糖精的包谷花更是我们上课都惦记的零食。

至于米花,我喜欢泡水吃。满咚咚地装上一碗,放点白糖,开水一冲,米花纷纷浮起来,用勺子上下搅拌,空心的米花吸足了水分,又各自沉下去,舀一勺放进嘴里,清浅的味道袭了上来,甜香的米花滑进喉咙,通体畅快。

每晚睡觉前,趁着母亲心情好,姐妹三人各冲一小碗,呼哧呼哧喝得痛快,直到小碗见底,才肯安静地睡去。可是不管怎么省着吃,不到春季开学,那个装米花的瓷坛子跟我们的内心一样,空空荡荡的。

想要再次吃到,只有等到年边,排在王大爷家门口长龙一样的队伍里,辛辛苦苦地守候一天。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