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向小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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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祥辉

惜眼孔浅

夜郎自大家道中落

中国自古有“富不过三代”的讲法，靠自己的辛勤和大山的恩赐迅速成长起来的巴沙湖这个“封建新贵”，也没能跨过这道“三代式”的宿命之坎。

继向世荣之后，巴沙湖族长这根接力棒落在了“向氏六大家”下一代能人向恢忠肩上。巴沙湖人继续大肆购买田土房产，贾家寨上街到中街的房产基本上被巴沙湖人买下。“向氏六大家”中“恢”字辈几兄弟住到了贾家寨街上，随着势力增大，他们变得狂妄自大。

眼孔浅时无大量。后来，正是因为他们的粗暴无度，勾心斗角，以致相互残杀，先后吃上了两起大命案，致使巴沙湖的银元和田土耗费一空，家道中落。

贾家寨下街人郑二庆，字仲文，是清末龙山县最年少的秀才，随其亲血表瞿荪楼在上海结识了蔡锷、宋教仁等革命志士，接受了先进思想，参加了同盟会，系早期同盟会会员。辛亥革命前夕，清政府严查革命党人，郑二庆以湖南省辰沅道道台名义回到家乡办团练，暗地从事革命活动。1915年12月，袁世凯窃国称帝，蔡锷辗转回到云南组织讨袁护国军，致电郑二庆速去云南协办军务。于是，郑二庆将贾家寨团练人马组织起来，参加了龙山县城黄家振的讨袁队伍，自己准备前去云南。

郑二庆本是向恢遂弟媳的堂兄，但他恃才傲慢、目中无人，总认为向氏兄弟没有文化，并在人前说向氏兄弟只是一介武夫土霸王，是两头要上鼻牵的牛而已。有一次，向氏兄弟到县里会见县太爷,当时普通人见县太爷要下跪，凑巧这时郑二庆也坐在县太爷旁边，他便洋洋自得地挖苦说：“你们俩为什么不上来坐坐呢？”向氏兄弟觉得很没面子，为此结下了怨恨。

郑二庆与其族侄郑长祐也长期不和，积怨颇深。郑长祐怕他在外面做了大官，日后势力变大吃他的亏，在探明郑二庆的出行线路后，便想借刀杀人。于是，他乘夜来到向恢遂家拨弄，说郑二庆讲，等他下长沙任职后，马上就带兵来把你家搞得家败人亡，并说要把你家屋上的瓦片用箩筛筛方才解恨。

向恢遂是向恢忠的亲堂兄，当他看到向恢忠因办团防受封为支队长后，也买了几条枪并招安了匪首王吉安和贾家寨上街蔡龙平为连长，也自称支队长，向恢忠管上街，他管下街。

再回头说，向恢遂听了郑长祐的一番拨弄后，火冒三丈，随即跑到上街团防部向恢忠处挑拨，说郑二庆这次去长沙受封官职后将要如何如何为害巴沙湖，要先下手除掉他，以绝后患。向恢忠听后，便不加思考地同意除掉郑二庆，于是派出巴沙湖的亲信向夯三、向吴二、彭祖俊等人，埋伏在郑二庆去省城的必经之地——田落坪，伺机截杀。也是郑二庆命该绝，当他走到田落坪地段时，突然肚子拉稀要解手，他的保镖便说在前面等他。说时迟那时快，几位杀手趁机就将郑二庆乱刀砍死。

郑二庆死后，向恢遂、向恢忠两兄弟向巴沙湖老族长“四老爷”向世荣报告了此事。“四老爷”一听，长叹一声说：你们俩惹了包天大祸了，你们赶快准备银子等着招大命案吧！向世荣从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果不可出向世荣所料，这起命案让巴沙湖人惹上了大祸。没过多久，湖南省唐生智派了一个姓罗的团长带兵进驻洗车河“吃命案”来了，把主谋向恢遂关押在洗车河。为打通关系，巴沙湖人筹集白银数十万（据说，当时银元不是数数，而是用箩筐往船上挑），经隆头水路送到洗车河。但罗司令得了银两仍不放人，直到巴沙湖人向各地股匪“飞片子”（下通知），调集了周边的帮会组织及民团前来增援，把洗车河罗团长驻地围得水泄不通，罗团长迫于压力方才放了人，卷着数十万银元连夜下隆头回省城去了。人虽救下了，但“巴沙六大家”多年的积蓄几乎耗尽，仅剩下田土和房产。

巴沙湖人似乎并没有在这次变故中汲取教训，断想依靠残余力量重振雄风，但历史并没有给巴沙湖这个强弩之末的封建势力东山再起的机会。不久，巴沙湖人重蹈覆辙，因为猜忌而杀害了贾家寨上街名人蔡隆平。

蔡隆平是贾家寨上街人，原本是一个生意人，因经营有方发了财，后来买了几支枪，被向恢遂封了一个“挂号连长”。蔡隆平与内溪棚师兴吾家是姻亲，他的大老婆是师兴吾的堂妹，而他的一个妹妹也嫁到了内溪棚师家。

初时，内溪棚师家与向氏兄弟并无矛盾，经常还有书信往来。后来，师兴吾的人枪逐渐壮大，就萌发了抢占哪寨、咱果、召市以独霸大达乡的野心。师兴吾常对人说：“彭倒了忠要垮（意即向恢忠手下的神枪手彭三连长倒了向恢忠就要垮）。”为此，两家为争地盘，矛盾日益加深。

因蔡隆平是内溪棚师家的女婿，向恢忠便对蔡隆平起了疑心。向恢忠的团防总部就设在贾家寨上街“蔡家大院”里，也活该蔡隆平倒霉，他娶了一个小老婆是彭三连长老婆的侄女，平时他小老婆经常到彭家抽大烟，蔡隆平怀疑她小老婆私通彭三连长，为此，蔡隆平几次乘黑夜提着手枪暗地在向恢忠支队周围侦察。这事被彭三连长知道后，就对向恢忠支队长拨弄说：蔡隆平要反水到师家去，师兴吾想派他暗杀我们。向恢忠听后，不加思索地下令说：你把他干掉吧！彭三连长一听大喜，于是第二天凌晨就带领手下把蔡隆平一家五口残忍地杀害了，并把其家财物劫掠一空。

后来，蔡隆平二妹联同他家长工把状告到了保靖陈渠珍处，陈老统对巴沙湖这块“肥肉”垂涎已久，正愁找不到合理由头，这下好了，陈遂派出部下龙云飞带一个团到贾家寨“吃命案”来了。

这次命案不仅耗去了巴沙湖人大量的田土、房产，名望也一落千丈，还使向氏兄弟从此反目，同室操戈。

原来，前次暗杀郑二庆“招命案”，赎人银两是按“巴沙六大家”家财大小分摊的。这次暗杀蔡隆平一家“招命案”，仍按“巴沙六大家”家财大小分摊，其他五大家认账，唯独向恢遂一大家不认账。向恢遂愤愤不平地说，当时杀郑二庆时，我是与你向恢忠商量过了的，这次你向恢忠的连长杀了我的连长，怎么还要我招命案呢！向恢忠自觉理亏，只好变卖自家田产招命案。哪知向恢忠变卖的田产，却被向恢遂买去了，这就引起了向恢忠弟弟向恢恕的不满，于是他派他妻子的堂弟——龙云飞手下营长彭益久到巴沙湖把向恢遂的家给抄了，从此两兄弟反目成仇，纠纷不断。

前后两桩命案，不仅使巴沙湖人财产耗尽、兄弟反目，而且人心尽失、众叛亲离，招来的人马眼见巴沙湖人大势已去，纷纷然如鸟兽散。

向恢忠手下连长王义清，是招安来的，在向恢忠打神兵战斗中曾立过大功，同时，他与蔡隆平是把兄弟。这次背着他暗杀蔡隆平本已使他寒心，在彭三连长杀人劫财打起发后，他又没有得到一点好处，使他更加生疑。面对向恢忠的残忍无情，王义清在心里盘算着，说不定哪天会暗杀到自己头上，不如趁早走人，于是他连夜把自己的人枪拖走了。

向恢忠手下连长贾玉昌（向恢忠的亲外甥，师兴吾的侄女婿，后来跟了师兴周）自己拖了队；向恢遂手下连长王吉安（后来成了瞿伯阶手下得力干将）也反水走人了，真是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这期间，大喇乡的师兴吾部势力已如日中天，眼看巴沙湖气数已尽，遂出兵攻打哪寨，巴沙湖向氏兄弟一败涂地，被迫让出哪寨、咱果、召市。这样一来，师兴吾势力更加壮大，一度占领龙山、来凤、施南，控制了龙山南半县。

民国政府统治无能，数次派员来龙山“剿匪”、“禁烟”，匪、烟不但没有得到遏制，反而越剿越禁越多，社会也变得越来越动乱，匪患成灾。1945年农历三月十四清晨，瞿伯阶部下贾松青在巴沙湖“内奸”的策应下，攻进了古寨，烧杀掠夺，十五栋四合大院被付之一炬，仅留下断垣残壁。

接二连三的祸端，使巴沙湖元气大伤，加上匪患兵祸连绵，老百姓的生活变得苦不堪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巴沙湖人才得以在共产党的大好政策下，安居乐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