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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一鉴碧绿方塘,禅坐于印满苔痕的阳台,观想体内一团燃烧的拙火,任由从拙火中蓄积灵量的思绪袅袅升腾,掠过朝霞清蒸的方塘,透过开满鲜花的林箐,跃过玉珠飞溅的溪瀑,缓缓飘向重山和雾霭构筑的天际。
飘渺而充实,轻松而愉悦,恬静而舒适,清新而爽朗,豁然而致远……
不曾细数多少个这样的日子,只觉得几年光景就是这般倏然而过。
这里没有应酬中的豪言和虚情,没有歌厅里的缠绵和嬉戏,没有麻将桌的闲散和无奈,没有官场上的算计和媚态,没有案牍的劳形和空乏,没有交易的势利和喧嚣……这一切已渐渐远去,似乎刚遭遇一场突来的风雨,一切已散落在大山的那边,又仿佛久经失忆症的胁迫,往日变得生疏模糊,感同隔离了几个世纪。
这里虽不是庄周的漆园,不是谢安的东山,不是王维的辋川,不是唐伯虎的桃花庵,不是袁枚的随园。但这里有一沟溶溶流淌的溪水,有一片郁郁苍苍的山林,有一条登登蜿蜒直达山顶的山路,有一阵阵悦耳净心的鸟语,有一声声响亮熟悉的鸡鸣,有一直只惦记着我且一直为我唠叨不止的娘亲,还有我别无选择而又无须选择的孤独、觉悟和自在。
并非娇柔,并非躲避,并非消沉,更谈不上隐居,缘来缘去,本来乡里乡气的我只不过重新拾起了这份释怀淡然的乡下日子。
这或许不是红尘中的多数所企盼的生活样法,然则我已开始这样的生活;这容或不是一个曾经踌躇满志的人所觅求的生活,然而我已欣然接受这样的生活。
生活需要选择吗?仅凭一个人的激情、耐心和意志就能选择如意的生活么?我曾经简单而又痴迷地想以自身的执著来演算一个程式,结果得到的却是今天的省思和诘问。人生有时真不必有太多的刻意选择,人类毕竟生活在一个整体联系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里,大的环境几乎决定了一段时期一部分人的生活全部,更多时候该是适应,而不是选择和改变,个人的英雄作为最多只是施展影响而已,人们常说的人定胜天充其量只是自我激励和抚慰罢了。
我不是宿命论者,但是生活中的突遇和突变确实使人万般无奈无能为力。有时总感到有一种强大的神秘力量在注视着调节着掌控着人类的生活,人世间绝大多数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需不需要接不接受,就是被这种神秘力量不加分别不分时节地堆累到你的面前,此时的你来不及思索来不及分辨来不及选择,现实的惊喜,现实的难堪,现实的苦痛便成了你无法躲避最现实的生活。
人但凡有了一段陡然的起落才有一番痛彻的醒悟,有了一番痛彻的醒悟便有了一份不争的明静。人人都想生活得随心所愿,本无可厚非,但一味为了随心随意而随性随便那就大可不必了。随性的起因是欲望的膨胀,只会使人忘乎所以自我迷失;随便的根源是信心的丧失,只能使人兴趣索然自暴自弃。其实随缘未尝不是一种积极的活法,随缘就是顺其自然,记不得是哪位哲人说过,自然就是一种必然和偶然。既然自然中早已潜伏着必然和偶然,人人都有邂逅的可能,那又何必为了那份刻意、做作、幻想而无端生出几多的懊恼、郁闷、埋怨、愤懑和纷争呢?
有的人之所以活得苦累,无非是把生活目标锁定过高,想得到一切,主宰一切,好高骛远不着边际无异于画地为牢自我戴枷,岂能不累?有的人之所以活得无聊,全因为生活漫无目的,怀疑一切,否定一切,得过且过,何来依托?人啊!总是在过于清醒中有意无意地把事情乃至人生弄得深奥和复杂,沧海桑田、世态炎凉、红尘滚滚大概就是复杂化的使然吧。随缘的本质就是及时地把握真实的现在,随缘的要求就是简单的顺势而为,随缘的魅力就是给人一种朦胧的美感。
不过,随缘历程中少不了难耐的孤独,因为随缘的旅程本身就是一个不知未来的漫长过程,甚而未必就有美满结局,自然孤独无所不在,孤独寒气逼人。
如今的我在一次精心选择中意外经历了一次人生刻骨铭心的蜕变,昔日的锐气和阳刚已伤痕累累,原来盼望变成了奢望,原本所有所剩无几。然而所幸的是在蜕变中我懂得了随缘,也许这便是生活的本色、尘俗的原生态。
“禅坐吟行谁与同,杉松共在寂寥中。”既然我已结识随缘,就不再畏惧孤独。其实在我的视野里何止杉木松树,寂寥中还有木樨、紫荆、梧桐,还有不知名的路边野花、溪旁香草。然而正是这些灵气的草木使我孤寂日子里多了一份生气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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