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
一指流沙,一元复始。
从指缝间流逝的时光里,我走过多少路,我趟过多少溪沟,我翻过多少山头,我吃过多少亏,我怄过多少气,我咽过多少苦……我全然不得而知,我也无须尽知。
转瞬又到了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年节了。青白菜下火锅,豆腐丝炒腊肉,是一抹融入流年永不褪色的山间本色,是一缕透过篱笆沁入心脾的刻骨乡愁。
停云霭霭,遥山漠漠,浮烟中飘逸着峭寒。曾经使我无限流连的羊峰山,想必已是一片冰天雪国了。
母亲是村里做豆腐的一把好手,祖传的手艺。一到腊月,老样子,母亲就忙着给亲戚邻里一家一家地做豆腐。母亲的右脚还不是很利索,还要轻垫着地走路。暮秋时节母亲上山捡茶子,摔伤了脚,宁肯躺在家里挨痛,也不求医诊治。老人家脾气怪,有病就挨,有事就忍,不想麻烦子女。后来我想法子把母亲接到吉首,找了一家苗医专科,复用偏方,母亲的脚才有了好转。母亲穿的皮鞋补了又补,还是我前年买的,去年买的新鞋还藏在箱子里,舍不得穿。不要再这样累了,该歇一歇了,我不知道已经劝过母亲多少回了。可是母亲依旧忙个不停,以她的兴趣和方式。母亲的倔强既令人头痛又叫人心疼。
正好是大雪节气那天,雨夹雪,寒凉。我正在一个村子里办事,老远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匆匆走来。走近时,我才认出是我二十多年前在县里工作时结交的朋友,单身时常在他家蹭饭吃。真凑巧,他也是随单位来村里做事。一阵寒暄后,我才知晓他因家庭变故,为了养家在外打工了十多年,近年刚恢复公职。当我问及他为什么不找我时,他却说一时联系不上,嘿嘿一笑而已。其实他和我都心如明镜似的,就算是他当时找到了我,又能怎样呢?分手时,他把已经买好的一袋子板栗搬上了我们车,说是给大家吃,我无从拒绝。“老去光阴速可惊,鬓华虽改心无改。”看着他一脸欣喜而又有些疲倦的样子,我心底泛起了一丝苍凉。
紧腊月,慢正月。进了腊月,农村都有催账还账的习俗,一旦负债人家贴了春联,年前便不能再上门要账了。一日饭后,我遽然想起来,我好像欠了一个朋友钱未还。当我上门还钱时,朋友竟然惊讶说,哪有欠钱的事儿,说什么都不肯接钱。反而盛情留我吃饭,好酒好菜款待,喝得我云里雾里,第二天血压蹭蹭飙升。是我真的不欠朋友钱吗,是朋友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钱,还是朋友压根就不想让我还钱呢?
“岁去弦吐箭。”往者不可谏。有的事还只是刚刚开始,就迫于无奈而草草收场;有的事自以为高人一筹独占先机,不曾想别人早已捷足先登先入为主;有的事原以为谨小慎微委曲求全就可以一帆风顺,殊不知最终还是莫名其妙不尽如人意;有的事本来就是鸡毛蒜皮小事,彼此心平气和就可以一笑了之,然到底经不住别有用心的借题发挥小题大做,结局是两败俱伤贻笑大方;有的事看似天衣无缝尽善尽美,可最后还是百密一疏功亏一篑;有的事应该值得期待水到渠成,但结果偏偏出其不意失之交臂……往事再难堪,毕竟如烟。
过去我们也许有太多的想法,却看不到太多猝不及防的变化;我们可能有太多的付出,却大多是血本无归的徒劳;我们难免有太多的等待,却等来更多的是大跌眼镜的残局;我们或许总认为自己做了很多,有点太累;我们总抱怨得不到更多人的理解,有些委屈。其实这些才是我们不必勉强不忧不惧的生活实况,如果真没有一点累、一点苦、一点痛,那才真是索然无味、黯然神伤。平平淡淡的喜怒哀乐才是踏实,不尽如人意咬定青山才有盼头。
得不到的,终究遥不可及;留不住的,终将付诸东流。但只要我们的本心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希望皆有可能。
一位古代高僧诗云:“人在桥上过,桥流水不流。”熙熙攘攘从桥上走过的都只是滚滚红尘,风起尘飞,但凡无缘俗事皆随风而去,我们又何必太在意呢?
“我的灵魂清澈而明亮,宛若清晨的群山。”我相信尼采的名言。只要我的灵魂清亮,我的本心澄澈,懂得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然后孜孜以求,一往无前,径自朝心中的方向走下去,定然会曲径通幽,春暖花开,橙黄橘绿。
我有点迫不及待,想静听新年雄鸡司晨,想掬摸新春旭日临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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