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芝是红军医护所的一名护士。这里离前沿阵地只有三四里路,医护所设在一所废弃的小学里,大小四间房一字排开,房屋前面是一个小小的操场。
秀芝在给一个伤员清理伤口。这个伤员好年轻,顶多十七八岁。他断了一只胳膊,腹部也中了弹。秀芝的手很轻,生怕弄疼了这个小战士。小战士倒很坚强,他对秀芝笑了一下说,姐你只管弄,我不疼的。秀芝强忍眼泪,轻手轻脚地,总算帮他清理完了。
医护所旁边有条小溪,护士们都在溪边洗绷带,只有在洗绷带时,秀芝才能安静地想会儿心思。秀芝想到刚才受伤的小战士,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因为从小战士身上,她想到了心上人喜子。想到喜子,秀芝在心里哼起那支自编的情歌:
桂树开花香喷喷,
香过满院香过村。
千香万香我不爱,
单爱哥哥当红军。
秀芝和喜子是土家儿女。喜子长得一表人才,秀芝喜欢喜子。秀芝生得秀气水灵,喜子也喜欢秀芝。秀芝曾经送给喜子一块手帕。那是一块土家挑花手帕,白底配红色纹样。手帕上,挑着一串灿若云霞的藤藤花。
喜子晓得,土家姑娘送男子手帕,就是把心交给他了。这手帕,是秀芝送给他的定情物哩!喜子接过手帕,欣喜地看着,摸着。那天,喜子指着手帕上的藤藤花问秀芝,世上那么多好看的花花,你干嘛单挑藤藤花?
傻子,藤藤花的意思是想念一个人呀!
喜子听了,心里像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喜子又问秀芝,这一世,你只许想念我一个人。
秀芝含情脉脉地望着喜子,点着脑壳说,这一世,我只想念喜子一个人……
喜子一把抱住了秀芝。秀芝由他抱着,细声说道,喜子,我给你的手帕可要保管好,千万莫丢了。
我就是丢了性命,也不会丢了你给我的手帕!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秀芝一把捂住喜子的嘴。
喜子憨憨地笑了……
不久,一支红军队伍打未家坪经过,喜子早听说红军是为穷苦百姓打天下的队伍,于是喊上几个小伙,追上队伍当了红军。半年后,喜子给家里写来一封信,告诉爹娘他在部队什么都好,还当了班长。喜子还给秀芝捎了话,叫她等着他,等革命成功了一定回来娶她。
谁晓得,喜子当红军没一年,某天夜里,反动派摸到喜子家,说喜子是共匪,残忍地杀害了喜子爹娘。他们还说秀芝是喜子未过门的媳妇,也该杀。秀芝听到消息,来不及收拾,趁着夜色逃了出去。秀芝靠乞讨为生,并悄悄打听红军的消息,她觉得只要找到红军,就能找到喜子。后来,在一个树林里,秀芝饿晕了,等她醒来,周围全是穿灰布军装戴红星八角军帽的男人女人。秀芝很快晓得,她是被医护所的红军给救了。再后来,秀芝留在了医护所,当了一名护士。
前面的枪炮声更密集了,可以想象战斗的惨烈。
秀芝只晓得喜子当了红军,却不晓得他在哪支队伍里,更不晓得此时此刻他在干嘛,是不是也在打仗?秀芝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喜子,又害怕在这里见到喜子,因为来医护所的,可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伤员噢!
洗完绷带,秀芝匆匆赶回医护所,将绷带晾在操场边的绳子上,然后进屋给新来的伤员打针上药,能吃的就喂他们吃一点。
这时,前面又下来一个伤员。屋里的铺位早满了,抬担架的将他放在走廊上的一块门板上。已经有人去喊医生了。
秀芝出去拿绷带,一眼看到了这个伤员。这个伤员的伤真是太重了:他的右腿断了,裤管湿漉漉的,全是血水。左手肘关节以下也没了。一张脸被弹片割得血肉模糊,之前长什么模样,已完全认不出来。两只眼睛也炸瞎了……
医生赶了过来,拿听诊器听了听伤员的心脏,默默站起身说,他已经牺牲了……
秀芝心头沉甸甸的,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意识到战争的残酷,但从这些伤员和牺牲的战友身上,她又感受到了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是无穷的,坚定的,是不可阻挡的……
秀芝呆呆站了半天,才想起应该帮他清洗一下。秀芝拭去眼泪,打来一盆温水,用湿布轻轻擦去英雄身上的血迹污泥。在整理他的衣裳时,秀芝觉察到他贴身的衬衣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说不定是给家里人写的信哩!秀芝轻轻地将他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秀芝将东西徐徐展开,才发现是一块手帕。一块被鲜血染红的土家挑花手帕。手帕上,依稀可见的,是一串灿若云霞的藤藤花……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