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里的盆景,落了一盆在人间,落在湘西花垣县石栏镇。那盆景小而精,景致独特,名字却极为朴素,名“石栏杆”,取石林耸立,像栏杆一样守护着苗乡大地之意。石栏杆将石林,山水,花木,田园浓缩于一盆,像一首短诗,字数不多却意味无穷,只要看了,读了,就爱上了。爱上石栏杆就像爱上卞之琳的《断章》,爱上仓央嘉措的《见与不见》,爱上席慕蓉的《一棵会开花的树》……
车沿溪行,于青山绿水间忘路之远近,忽而拐个弯,石栏杆就出现在你眼前。如栏杆而立的石林,拦住了你的视线,拦住了你前行的脚步。这种拦不是硬生生地将你拦下,而是像苗家的拦门酒,将清酒浓情斟于碗里,要想从此门过,先将这满满的美景欣赏。
呼吸着醉人的清新空气,开始从路边浏览石栏杆的山水姿态。青山以柔和饱满的线条将山底的小盆地围护着,只在一角留有一口,一条清溪水绕盆而过,自缺口流出。盆地里是田,田一丘连着一丘。田坎的曲线交织成一张网,一网情深,将眼波里游出的鱼一网打尽,无一漏网。田里长出五谷,也长出了高低错落,形态万山的石林。田里,田边,石林就这样长着,有一柱独立,有两两相依,有三五成群。
田,哪能长出如此美景?关于石栏杆的形成,苗家有一种口口相传的说法,这些石林是从海里长出来的。如今的石栏杆,哪能看得见海?不过几亿年前,在那个叫寒武纪的地质年代,这里可能就是一片汪洋。海水褪去后,水落石出。沧海变桑田,这些石头经过时光这把刻刀的雕琢,雕成了现在百态千姿的模样。
有生就有灭,石栏杆里的石林也是有生命的。这些站立在田园里的石栏杆被苗家人称为“懂柔岩将”,也就是“岩将军”的意思,终将有一天会消失不见。通体黑灰的石林在日晒雨淋,风霜剥蚀下,一天天风化剥落。终有一天,这些岩将军会抵抗不住岁月的铁蹄而倒下,这里会夷为平地。和石栏杆在有生之年站着相遇,也是一种缘。
不能只待在路边欣赏,我焦急地走进田园里的石林,畅游其间。一路游览望夫岩、登云梯、南天门、威虎岩、五指峰、望天窗等景。一景有一景的姿态,一景有一景的特色。这些景中,望天窗极为独特。高达四十多米的望天窗石柱中空,穿过狭小的石门才得以进去,石壁有石级,沿着螺蛳形的石级盘曲而上,一直爬到石柱顶端。站在望天窗上,一盆石栏奇景一览无余。田上立有石林,石林上长有草木,草木上开有山花,这座石林成了立体的空中花园。
从望天窗上往下看,一丘丘水田明如天镜,蓝天、石林倒映其中,白云就在石林下飘荡。看着脚下的白云,《阿凡达》电影里那种山体悬浮,飘荡在云间的魔幻场景浮于眼前。山风一过,吹动我的衣襟和头发,分不清是站在蓬莱仙岛,还是天上神山。
有这样神奇的景致,自然会集聚许多故事和传说,每一处景,每一根石柱都有动人的故事。流传较广的传说是远古时期,苗族先祖—蚩尤被黄帝打败,不得不远离黄河流域,逃往西南。有一天,被打散了的蚩尤军队中有些将士逃到了这里。天快黑了,长途行军加上饥疲交迫,将士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休息了一晚,打算天亮了再走。午夜时分,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雷雨交加,等天亮之后,将士们都变成了石头,成了现在奇特的石林景观。身为苗族后人,听到这样的传说,也不由得为眼前的岩将军们心生敬意。
观景也好,听传说也罢。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石栏杆,恰如一首诗,每一个人都会解出自己的诗意来。有些游客到此,觉得“石栏杆”这个名字很土,配不上美景的气质。然而,石栏杆并没有跟风更名。就如一首老歌所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姑娘好看,善良就行,叫小芳就叫小芳吧,不用去换一个文艺的名字。石栏杆,也没必要换一个文雅的名字。石栏杆,一直是苗乡里朴素而又美丽的石栏杆。2016年,排吾乡和雅桥乡合并为镇时,大家一直为给新镇取名而犯难。单纯用排吾或雅桥命名,合并会让人有“吞并”的想法,用两个乡名来排列组合,叫排雅镇、吾桥镇也很别扭。这时带着土气的石栏杆来了,合并的新镇叫石栏镇大家都没有争议。
也有不少人想开发石栏杆景点,最后都无疾而终。苗乡的盆景是原生态的,开放的,若圈起来收门票,味道会有些变。加之石栏杆离高速路口和国道较远,游人也不多,景区没有人头攒动的场面。来到这里会轻易地享受到清净,自由和赏心悦目的观景状态。就如远离人潮,可以安静的去品读一首诗。
体味了一场视觉盛宴后,下了望天窗,又要归于凡尘。石栏杆,这座苗乡盆景太过于精致,面积也就百亩左右,短短如诗。石栏杆这首诗,虽一字一句都意味无穷,甚至一个标点符号都别有韵味,但毕竟太短了,无法用字数留下长长的脚步。离开时有点意犹未尽,这种意犹未尽,恰如读完一首惜墨如金的短诗,关上书页,细细回味那悠远悠远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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