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在湘西,米粉一直是大众公认为湘西饮食文化里的一个符号。但是于我来说,唯有搭配着油芯儿粑粑的米粉才是心中那独属于永顺的味道。
年少读书时每次走在永顺的街头巷尾,总会看见米粉店旁有一位妇人坐在小马扎上,或年老,或青春,周身环绕着煤炉、铁锅与木桶。木桶中盛满着由黄豆研磨而成的豆浆,黝黑的油锅在煤炉上架着,待油冒青烟之时,妇人便会拿出她的两把“兵器”——“提提儿和调羹儿”,开始用双手指挥出独属于她的韵律……
先把提提儿浸入热油中“包浆”后再拿出,迅速用调羹儿从木桶中舀出乳白色的豆浆在其上均匀地涂抹,身旁还有一个小盆,里面放着肉丝、辣椒和豆豉,用做内馅。把内馅放入后再抹上一层豆浆,放入油锅……嗞嗞嗞嗞……铁锅中热油翻滚,冒出的青烟融合着油炸的豆香味在微风地推送下扑面而来,稍待片刻便涨着肚子冒了出来,炸的色泽金黄,外焦里嫩的油芯儿粑粑便被从油锅中夹出,井然有序地摆放在了铁锅上方的架子里。
居住在这里的永顺人早餐中唯有这两种食材的碰撞而迸发出的化学反应让人欲罢不能。嗦粉入口的“嘘嘘”声与咬烂油芯儿粑粑的“喀嚓”声形成一种交响音乐。对于爱吃的永顺人来说配上油芯儿粑粑的米粉才是有“灵魂”的米粉。
曾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最好吃的油芯儿粑粑那就要用六月芒种那天所种下的黄豆研磨。先放在井水中浸泡一夜,再用石磨细磨成粉,而后再加入少许芡粉,豆浆就会水分足,香味重,有粘稠,色泽乳白,再炸成油芯儿粑粑,搭配着下粉的汤,这样吃特有回味;说完他们还会舔一下嘴唇,仿佛米粉和油芯儿粑粑刚刚下肚。
对于油芯儿粑粑的念想不知从何说起,或许,是从小时候某次的摔跤,妈妈抱起嗷嗷大哭的我,用人类亘古以来对美食的渴望让我忽略身体上的疼痛;又或者,是某次过节时外婆特意为我们小辈制作的口食让我觉得那天的阳光分外的灿烂。总之是美食俘虏了我还是我已习惯了它的存在,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好像许多美好的事情总是与它有着牵绊。
幼小时,人总是贪睡的,每日起床上课许多时赶不及父母做的早饭,而母亲便会说要迟到了,路上买碗粉和粑粑吃吧。久而久之这便成了母亲的“借口”。或许母亲把这份技艺偷偷传授给了父亲,每次我与父亲讨要零花钱时,他总会说没时间做饭,你去买几个粑粑吃。这样他便可是否以堂而皇之地继续睡觉。虽分辨不出这是否是父亲的借口,但却甘之如饴。有时父亲早起而没有做饭,便让我坐上他的“二八杠”的后坐,带着我去买粑粑。淘气的我总喜欢把吃完粑粑沾满油的双手偷偷地抹在父亲的背上,作为批评我的报复。那时的我曾一度因为买不到好吃的油芯儿粑粑而生气。
似乎是成长的原因,小时念念不舍的油芯儿粑粑也不再变得那样重要,层出不穷的美食,开始让我应接不暇,也渐渐让我忘却了那种微小却极易得到满足的充实。外出求学时更是从未让自己有时间去回忆那种充满口腔的幸福,只在过年时,才能再次品尝到那种记忆角落里的幸福味道。
每次大年夜时总是父母在厨房忙碌地操持,而我和哥哥便在客厅中等待母亲做好油芯儿粑粑地呼喊。伴随着入口的油芯儿粑粑,这样,忽然感觉到过年了。
舅舅和姨妈家都特别喜欢我家做的油芯儿粑粑,每每母亲给他们打电话问他们今年要不要时,总是会叮嘱父母要多做一点,外面的不好吃。作为大姐的母亲,做好了都会连夜和父亲一起送给他们。这样在过年的那几天,去亲戚家里每天的早饭都是雷打不动的油芯儿粑粑泡米粉。我想这就是长辈们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吧。
依稀记得,外婆去世的那一年家中过年时没做油芯儿粑粑吃,也是唯独那一年家中没有做油芯儿粑粑吃。
一直认为大多数人的生活习惯是由从小的行为而铭刻在骨子里的。或许忙碌,或许疲惫,或许开心,或许其他事情而让你忽略。但,总会因为某些特别而让你触动、回忆。
每当工作告一段落或是着急办事没赶上吃饭又或是腹中饥饿,我总会到最近的米粉店叫上一碗米粉让老板再上几个油芯儿粑粑。有时会遇到卖完的情况,那样便会质问店家为什么不多做一点,仿佛只有这样搭配才算是吃饭。
不过总是认为,外婆和母亲做得最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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