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民国七年(公元1918年),因不忍清末屯粮、屯租与民国初年苛捐杂税的盘剥勒磕,湘西州苗区燃起了一场抗捐反庭的熊熊烈火。斗争烈火以保靖县吕洞山区为中心,燃及永绥(花垣)、古丈、乾城(吉首)、镇竿(凤凰)等县。斗争持续四年有余,所成立的绥保苗民联合抗捐团,势盛之时达万余之众,曾一度直逼保靖,会战永绥,攻陷卫城(吉卫),突破矮寨,围困乾城,其势其事,震惊朝野,并留下许多可歌可泣和具有传奇色彩的英勇故事。
序
歌
团转七七四十九座大山,
没得吕洞山挺拔高昂;
周围九九八十一条溪河,
没得排沙河清澈明亮。
往年子,苗山早晚涌满了彩霞,
这里的寨子美丽得像锦鸡一样;
那时候,苗河四季流淌着歌声,
这里的人民安祥得像蓝天一样。
一年一年,勤劳的苗民把美好追求,
一代一代,善良的果雄(苗家)把太平守望;
是哩,没有乌云的天空就晴明朗朗,
是啊,没有豺狼的苗山就鸟语花香。
记不清是哪一朝哪一代,
黑黝黝的乌鸦飞进了山里;
从此,明朗朗的天空遮盖了乌云,
苗山的白天就变得暗淡无光。
记不得是哪一年哪一月,
官府的兵马强盗般踏进苗地;
以后,清亮亮的溪河流淌了泥尘,
苗家的苦难就像大山沉重、像溪水悠长……
逼急了,软弱的兔子也会咬人,
压久了,石板下的小草就要伸腰见光;
偏远辟地无路可走的苗家,
为求生存逼迫着拿起了抗拒的刀枪。
是的,水深火热,不得不摇臂呐喊,
举义旗帜哗啦啦插满边地;
是的,无情压榨,不得不起来反抗,
抗庭的烽火呼啦啦燃遍苗疆。
云飞云散,一次次烽火被残酷剿灭,
腥风血雨化作云雾绕苗岭;
日升日落,一个个好汉英勇赴死,
金戈铁马变为歌谣传苗乡。
苗山这样的彩云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朵,
今天我们采摘“民国抗捐”这朵展现;
苗寨这样的歌谣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首,
今日我们只选“苗王绍权”这首歌唱……
绍权出世
吕洞山有条美丽的排沙河,
排沙河边有个美丽的排沙苗寨,
早早晚晚彩霞在这里缠绕,
一年四季寨子里鸟唱花开。
寨头栖息着成群早出晚归的白鹤,
寨后耸立着一壁闪亮闪亮的白岩,
清亮亮的河水从寨前流过,
雾气袅袅犹如仙境蓬莱。
溪边一户刨山刨地的石姓人家,
世代苦讨苦吃居住山寨,
一家老小安分守纪忠厚善良,
与世无争同乡邻相处十分和睦。
那一年,一颗亮亮的星星落下苗岭,
石母怀胎一年生下一个男孩,
男孩生下取名叫作绍权,
后来干出大事名震山里山外。
早也粗粮,晚也粗粮,
绍权长得黑红黑亮好生可爱;
春也野菜,秋也野菜,
绍权一身精精骨骨长得风快。
吕洞山的楠木一年年长高,
排沙河的绍权一天天变壮,
四五岁绍权就帮阿乃守牛,
七八岁绍权就像大人一样砍柴。
扁沙土里的岩杉树越瘦越长,
寒风里的油桐花越吹越开,
十五六年的粗粮糙饭,
绍权已长成晓事懂礼的小生男孩……
秋场受辱
红亮亮的石榴露出灿灿笑脸,
黄澄澄的小米吊了亮亮金边,
粟谷的清香灌进煽情的风里,
金色的秋天来到了多情的苗山。
庆丰的苗鼓响彻秋场天空,
赶秋的彩裙将山路水路塞满,
头帕花伞云集一年一度的盛节,
唦唦作响的银装涌向苗家的期盼。
旋转的八人秋转动苗山风情,
彩云里荡出飞歌的倩女靓男,
飘洒的苗歌犹如灵巧的琴手,
酥酥地弹拨着有情人的心弦。
秋千上的对歌正如火如荼,
场下突然传来女孩的声声哭喊,
绍权回身朝哭喊声望去,
只见几个恶少对着一个黛帕嬉皮笑脸。
漂亮的黛帕骇得转身要走,
为首一个淫笑着左右截拦,
一手抓住黛帕发抖的小手,
一手就要去摸黛帕粉嫩的脸蛋。
正气的绍权再也看不下去,
不顾一切迈开大步挺身上前:
“光天化日之下欺侮小小姑娘,
朗朗之地怎能这样无法无天?”
恶少看到有人坏了他的好事,
发出冷笑得意洋洋走向绍权:
“衙门的少爷岂由你苗儿来管?
老子骂山山倒,吼水水断。”
说着恶少往后一声呼喊,
跟随的几个地痞立即围拢上前,
不由分说一阵拳打脚踢,
势单力薄的绍权一下被打倒在路边。
旁边苗民看不过意拉开恶少,
这才免了那雨点般的重拳,
吓傻的黛帕抚摸绍权嘴角的血迹,
两行感激的眼泪涓涓流下脸蛋。
大庭广众遭受恶棍无理欺侮,
绍权怄得脸色青紫浑身打颤,
望着扬长而去的官家恶棍
两眼喷出怒火劲鼓鼓握起了小拳
……
勤学苦练
吐完丝线的蚕儿静静地躺进蚕茧,
放完光亮的蜡烛默默地把自己燃干;
春天里的葛叶深秋变成枯黄,
操尽心血的阿乃累得大病连连。
“若要苗人不受外人欺压,
就要学会七十二路苗拳;
若要苗山挣脱无边的苦难,
就要练就刀枪武艺十八般。
有了苗拳,
凶狠的豺狗就不敢作恶;
学会武艺,
残暴的虎狼就不敢拢边。
绍权把阿乃的嘱咐记在心里,
三天后悲痛地将阿乃葬在后山,
从此以后一心一意潜心学武,
风风雨雨冰冻霜雪从不间断。
夏练三伏,
炎炎烈日一身长衣立在吕洞山顶;
冬练三九,
雪花纷飞光着膀子扎在排沙河边。
三十三个月过去了,
绍权练得七十二路苗拳;
三十三个月又过去了,
绍权练会刀枪武艺十八般。
打一路苗拳,
只见疾风扫落叶飞沙走石;
舞一回大刀,
但见银龙翻飞雷鸣电闪。
重逢结情
岩窠里的三月泡熟了就红亮清甜,
竹林中的金鸡大了就十分好看;
那日受辱的黛帕已长成怀春的阿雅,
小小的麻妹已变得像山茶花一样鲜艳。
此时的绍权也不是往日的黛勾(少年),
几年后已是英英武武的青春俊男;
这日扎着漂亮头帕前去秋场赶秋,
春心涌动怀揣憧憬去寻找美好姻缘。
美丽的麻妹登上空中旋转的秋千,
彩裙飘飘引得秋场呵火连天;
英俊的绍权玩起威武的狮灯,
腾、挪、跳、跃博得四周喝彩不断。
呵火声中两双秋水样的眼睛相碰相接,
顿时生出火花将心中情爱点燃,
绍权频频将秋波递给秋上麻妹,
麻妹羞羞地将苗歌丢给秋下绍权。
动情的苗歌在秋上秋下来回飘飞,
犹似一条红线将两颗心儿紧紧拴连,
麻妹脸上飞着红云从秋千走了下来,
绍权赶忙拉起麻妹快步跑进了花间。
官府逼捐
山里的黄连枝桠压着枝桠,
苗民的生活苦难重着苦难,
民国初年,吃人的“屯田”还枷着湘西,
要命的“保甲”又如恶魔锁住了苗山。
官府屯官添斤加两强征屯粮,
区保甲长无休无止摊款派捐,
掉在冰洞里又雪上加霜啊,
住在山里的苗民苦不堪言。
趁着兵荒马乱,
各路官兵作威作福横征暴敛;
逢着虎狼当道,
地痞恶棍仗势欺人一手遮天。
那时候,苗区的杂税多如牛毛,
苗民的苦,像长长的山路走不到头;
那时候,边寨的苛捐重似大山,
百姓的难,像滔滔的河水流呀流不干。
这样要税,那样要税,
挖个火坑也要收交火坑税,
这里要捐,那里要捐,
官兵过路次次摊派草鞋钱。
指头大个苗寨,
开口就是几千;
巴掌大个苗地,
动辄就是数万。
官府兵丁走到哪村,
哪村就鸡飞狗跳;
区长保长走到哪寨,
哪寨就哭声连天。
就像过山的饿虎,
进寨就把猪咬;
就像三年不见荤的野猫,
进屋就把鸡撵。
猪肉吃腻了,
满寨打狗尝鲜;
鸡鸭吃厌了,
又抢杀老百姓的当家黄牯解馋。
谁说不从,就捉来捆绑吊打,
谁要抗拒,就残忍地掏心挖肝;
大路小路,没有果雄一条活路走,
天宽地宽,没有苗家一块求生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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