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陈舒黎华玲刘恩黎
用诗情画意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不哀号,不悲伤——这是《小城故事》词作者庄奴先生的独子黄浩然送给父亲的诚挚心意。
10月15日上午,重庆。沙坪坝区新桥安乐堂门口,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参与这场与先生的“最后之约”。
雨意朦胧,记者拾级而上,百合花、铃兰、白玫瑰依次铺开。
“他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我想这样的方式,他应该会满意吧?”黄浩然告诉记者。人们笑着唱着,一如先生生前最喜欢的样子。
1921年2月,庄奴在北京出生,原名王景羲,父亲是冯玉祥的一位部下,母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家里请了私塾先生给他们教唐诗宋词。兄弟姐妹四人就读的育英学校,是当时北京有名的教会学校。
“父亲直到去世前,睡觉的床前都会摆着唐诗宋词书籍。”黄浩然说,“父亲最喜欢唐诗宋词,觉得其中韵味是独一无二的。”这或许是庄奴词里散发“中国风”的重要原因。
“人们眼中的父亲是邓丽君的御用词人,而在父亲眼里,那些抒发家国梦的歌词才是他最想写的内容。”黄浩然说,“实话实说,这与父亲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
1942年,正值日寇侵华,庄奴从中华新闻学院毕业后,在重庆报考空军,投入抗日战争。南渡滔滔黄河,被其一泻千里的雄浑气势震撼,又感念中华民族深重苦难,庄奴便将自己原来的名字改成“黄河”。
“一直到现在,父亲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黄河,由此,我也姓黄。”黄浩然说,“父亲去世后,我希望能有机会改回王姓,我想他也会希望我这样做。”
抗日战争胜利后,庄奴返回北京探望久未见面的母亲,却不曾想,这竟是他与母亲最后的一次会面。
“1949年,父亲去了台湾,这一走就是近50年。这期间,我的奶奶去世了。”黄浩然说,“没见到自己的母亲最后一面,是父亲最大的遗憾。”
“悄悄问明月,亲人在哪里?你是否和我一样在梦里,亲人在梦乡。”庄奴在台湾的岁月里,时刻思念亲人。这种情绪被写入《问明月》这首歌。《又见炊烟》《原乡人》等,也是如此。
“我出生在台湾,可我很小就会唱《松花江上》《义勇军进行曲》,我的故乡是北京。”黄浩然说。
黄浩然哽咽道:“父亲不喜欢人哭,他希望每个人都笑着面对人生。”
1990年,在儿子陪同下,庄奴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北京。回北京前,庄奴曾给妹妹写信,说两个人谁都不许哭。可飞机刚触地,他就忍不住流泪。两人见面,抱头痛哭;两人分别,亦抱头痛哭。“劫后余生,生离死别,哪能不哭呢?”黄浩然说。
“愁的是思家乡,愁的是想亲友,愁的是美丽祖国,山河是否依旧。”《芒花》道尽了分离的苦楚。
“那次回去,父亲说他已找不到自己的家了。原来住的房子没了,原来读的学校改名了,母亲的坟茔不知迁哪里去了?”黄浩然说,“那次的经历,让父亲感觉有一种责任:要把海峡两岸老兵思乡之苦,告知他们的亲人,也应该把这些游子对故乡的爱告诉世人。”
之后,庄奴频繁往返于两岸,参与多项海峡两岸共同举办的文艺活动。就在这期间,他收获了一份来之不易的“甜蜜蜜”。
1988年,庄奴的原配妻子因尿毒症不幸去世。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庄奴结识了重庆女子邹麟,相识两年后结婚。
“父亲与重庆有着很深的缘分,在这里入伍,又在这里与邹阿姨结识,并且最终葬在重庆。”黄浩然说。
“在我眼里,他没有什么特殊,就是一个平凡的老头子。”邹麟说,“他为我写过歌,就够了……”
“我的公公是个很长情的人,浩然的母亲罹患尿毒症10年,公公不离不弃。”庄奴的儿媳刘贵芬说。
歌如其人,温情厚道;人如其歌,纯粹大气。
“我的老师很简单,就是一个纯粹的文人。”跟随庄奴先生学习作词10多年的罗恒源说,尽管人生遭遇不少坎坷,老师却永远充满正能量。
11日庄奴先生辞世的消息传出后,他的生平故事、经典作品在媒体、朋友圈传递,引发两岸同胞热议:
歌手费玉清说:“这是一个音乐巨匠的陨落,他的音乐会被继续传唱的。”
已故歌手邓丽君的三哥邓长富表示,希望庄老一路走好。
黄浩然告诉记者:连日来,无数歌迷和单位发来唁电,父亲的母校育英学校(现北京25中)副校长、中国邓丽君歌友会、中华慈济会的代表等专程赶来,为他送行。
从杭州赶来的中国邓丽君歌友会副会长金婷婷动情地说:“我有幸参与了庄先生90岁的生日会,和他一起吹了蜡烛。他的离开我们很舍不得。”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亲温暖叫人醉。昔日桑麻今华夏,乐见故土在起飞。”
老人当年在《还乡》中的心愿已一一实现。
(新华社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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