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润全
“马边!我们马边!”
1984年国庆后几天,我在读大三。一天傍晚,宿舍楼下簇拥在电视机前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冲楼上大喊:“兄弟,新闻,马——边!”我一个激灵弹出宿舍,连跨带越冲下楼,扒开人群,几乎把脸贴在了电视荧屏上。“经国务院批准,撤销马边县,成立马边彝族自治县……”随着播音,我熟悉的街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红旗招展”。“这是张坝街!这是北门桥!这是电影广场!马边!我们马边!”我激动得一边手指画面,一边回头对着人群大喊。正当我忘乎所以的时候,电视里出现了我不敢冒认的镜像。我犹如一台轰鸣的机器突然断电般戛然而止。有人学着我的音调冒出一句:“峨边!中国峨边!”话音刚落,我瞬时被一阵善意的爆笑淹没掉了。我由于太激动,压根儿没注意马边、峨边成立自治县是作为一条新闻播出的。
那晚的寝室话题,火爆的《霍元甲》剧情自然让位于我的马边话题。黄连山的香樟木如何运往北京,马边的兰草如何让朱总司令倾心,黑耳湫的漩涡如何诡异,北门桥下岩腔里的娃娃鱼嘴有多大,爆花滩的芦苇胜似白洋淀,小东门的渡船劈波斩浪,桨声灯影里的渔火,拖条石牛车的鞭声应响山崖……家书抵万金的年代,乡愁熏染的故乡马边,被铺采成了仙山胜地。
“哎,我说兄弟呀,”正当我滔滔不绝之际,躲在蚊帐里默听了许久的一位老哥发话了,“你平时不是说你们马边有个能把帽子望掉的大宾馆唛?今天电视里啷个没看见呢?”我顿时语塞。马边有张坝旅馆、北桥旅馆、综合服务旅舍,真没啥大宾馆。“有啊,抱着柱子向上望,帽子肯定会掉的!况且,全国新闻那么多,没时间拍摄吧。”西洋镜被戳穿了,我仍嘴硬。爱家乡不要理由的。
后来,时常有人一见我就夸张地来一句:“马边,我们马边!”再后来就干脆直接叫我“马边”了。当然,那时没有人将“马边”往“马鞭”上靠,那是一个不出产鄙俗的年代。
“等等,我们等等!”
1994年县庆。作为教师,我和妻子一人负责训练一个巡游方阵。从领受任务,直至巡游结束的那段时间,我们经常忙得无暇顾及才10月龄的儿子凌寒。
难以忘怀这样一幕。上午的庆典结束后,热闹非凡的环城巡游在《马边是个好地方》的激昂歌声中正式开始了。妻子引领的花环方阵处在队伍第三位置,我引领的达体舞方阵处在第六位置。每个方阵前都有书写着标语的横匾,我的方阵前还多出了一个播放达体舞曲的高音喇叭。学生们着统一的彝族服饰,和着节拍铿锵有力地舞蹈前行,很是壮观。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围观的群众并不定位,而是喜欢哪个方阵的表演就呼啦啦地追着看。突然,我瞥见满头大汗、满脸焦急的岳母抱着显然已哭得不成样的儿子凌寒,被人流裹挟着一路小跑。我心咯噔一下,从早上6点过出门,把儿子拋诸脑后已经有6个钟头了!“等等,你们等一哈喂!娃儿饿惨了!”听到外婆发话,儿子也看见了我,四眼相对,不停抽噎的小家伙嘴角一撇,满腹委屈地把小脸藏在了外婆怀里。看见我们实在抽不开身,岳母很无奈地转而安慰凌寒:“等等,我们等等!”深深的愧疚瞬时刺得我几乎不能自已,滚烫的泪水把我的五脏六腑浇得稀里哗啦。20年了,每忆及此,驿动的情愫还隐隐撞击心扉。
“一把弓的念想”
2004年县庆,最美的华章当属巡游表演。“2004年10月16日,马边三九广场,彩旗猎猎,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庆典大会盛大隆重,巡游表演精彩纷呈,各类展览亮点频出。文艺晚会,歌舞蹁跹,篝火熊熊,激情飞扬,焰火表演,火树银花……幸福边城,吉祥边城,永远地铭刻在了边城儿女的心里。”这是我留存于2004年工作笔记中的一段文字,这美好的记忆具象于一把弓,珍藏至今。
记得那是在巡游表演结束后,各方阵的队员余兴未消,三五一堆聚在广场谈论着表演,或合影留念。沙腔乡弓箭队方阵的一个队员把表演用的道具弓箭斜挂在我身上,说:“你辛苦了,留个纪念!”
我把这把弓挂在厅墙上,虽是竹片制作,在我看来,却凝聚了太多的美好。一是各巡游方阵表现出的民族团结、欣欣向荣的幸福愿景;二是各方阵演员,特别是农村演员,真诚、朴实,无私奉献的品质;三是弓箭方阵表演的最后造型,实在像极了县城西门花园“射日”雕塑,这独具马边文化特色的符号,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第四,它预示着“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个人、一个民族,唯有勇往直前,且具备“射日”雄心,才可能拥有光明的未来。当然,最大的念想,还应该是对那段燃情岁月的永远珍藏。
今年,搬离马中老家时,我小心翼翼地把弓取下,精心擦拭一番后,在新家给它重新找了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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