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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当代的“本雅明”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乐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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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君: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1969-),男,生于湖北,哲学博士。北京·上苑艺术馆艺术委员会常务委员。曾留学于德国弗莱堡大学和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现任教于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

夏可君不遗余力地翻译、介绍了德国与法国当代思想,尤其在海德格尔、勒维纳斯、布朗肖、德里达及吕克·南希等在现代德国和法国思想家方面有深入研究。同时,夏可君回应了西方思想,他从孔子儒学“感通”的思想出发,重新打开了对《论语》解释的可能性,他以哲学的逻辑和思想严格的方式,彻底面对文本和孔子的个体生命,又以“剩余的思想”重新打开了《庄子》,激发了汉语思想之新的可能性。他就哀悼与诗学的关系在中国传统与现代,以及与西方诗学的比较上,有着自己的思考。此外,他对中国古典绘画艺术,西方文艺复兴以来的绘画艺术,以及对当代中国艺术都有持久的研究,并称自己要做当代的“本雅明”(本雅明:全名瓦尔特·本雅明,是英国上世纪40年代的思想家、哲学家和文学批评家)。

采访时间:2013年6月14日

采访地方:索卡艺术中心

采访对象:《对白:虚薄艺术第二回展》哲学主持,中国人民大学夏可君教授

文字责编:朱莉

文字整理:李璠

摄影:胡志恒

艺讯网:《对白:虚薄艺术第二回展》“对白”作为虚薄艺术第二回展,与2012年的“虚薄”展相比,在展览理念上,有哪些新的推进?

夏可君:本次展鉴是有推进的。杜尚(马塞尔·杜尚,西方现代艺术的代表人物之一。)提出了infra-mince(虚薄,注:“虚薄”形容光色清明。)其所梦想的艺术的可能性,在西方影响不大,但跟中国传统文化的平淡、虚,跟当代的平面的薄有个结合,打开一个第四纬度与平面的关系。随着上一个展览做完之后,我突然想到在现代空间里可以继续推进它,就是保留虚的概念,同时又进一步跟传统内在的有一个对话。传统的精神在虚薄里应该是跟留白、空白有关系,在水墨里有所体现。水墨是一种特殊的材质,既有自然性,又有佛教所说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空无性。我把这种空无性、这种留白在当代继续拓展开,成为一种主导的艺术形式语言,就想到了这个白。在传统里有墨分五彩,那么我现在就是白分五色。现在我们反向,从留白的白、空白的白甚至是跟日本的“余白”重构中国传统文化,不是简单回到传统,回到当下,而是创造性地转换传统。用不同的白进行对话,从黑与白到灰与白,传统的气与白、玉与白到留白的空与白、西方的光与白、间与白之间进行一个对话。我觉得这是一个推进。

艺讯网:“BlanktoBlank”(空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马列维奇的“WhiteonWhite”(白色),两者好像有着某种关联性,但意义又有所不同,毕竟blank包含有“空”,而to较之于on也有一种对立的动感。不知道您是怎样解读的?

夏可君: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中国当代艺术确实是一个两边的对话。一方面是跟西方现代性的关系,另一方面是如何激活传统。这是一个双向的对话。就像你刚才说的,从1910年代马列维奇至上主义的白上白,一直到上世纪50年代的美国劳申伯格的空白绘画,影响到约翰·凯奇《4分33秒》的白噪音乐,到后来雷蒙德以及上世纪60年代抽象单色绘画,再到极简主义,最后走向架上绘画的终结。其实都是与其自身无法跟“空画布”相区分的危机相联系的,这种“空画布”既是一种诱惑,又如此的单纯。这就导致了西方艺术架上绘画的危机,并引发了西方对空白画布“空白性”的讨论。在汉语里,“白”既是白色,又是空白,这里包含着汉语独特的感知方式,一种独特的哲学,使得他能面对当代艺术在极简主义过于戏剧化,过于走向观念化的危机。这就不是简单的观念主义,也不是简单的放弃艺术,我们把空白做得如此丰富,就是在面对西方艺术这个危机。其实,这个危机在宋代就已经出现过。所谓的简笔、粗笔就是这个危机,但是人们通过回到自然应对了这样一个危机。所以我现在也回到文人化山水这样一个理念,看能不能回应观念艺术过于(关注于)“取消艺术边界”这样一个危机。

艺讯网:您最近提出的“对白”、“反向重构”等一系列概念,以及围绕着这些概念的一系列哲学阐释,您是否会担心过于晦涩的哲学化阐释方式会使受众比较难以进入?您能否做一个通俗化的解释?由于您是以哲学介入艺术的方式进行研究,比较特别,那么对于艺术批评圈的学者的所做的工作您是怎么看的?

夏可君:这样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面对这样的问题,我也是不停地问我自己。首先,当代艺术就是很观念、很哲学的。为什么西方当代艺术做得好,中国当代艺术不那么好?就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哲学,还不够晦涩,还不够彻底,还不能把一个彻底晦涩的概念转化成一件具体的作品。我们可能还需要一个两端的汇合,那么关于虚薄、反向重构、无维度,我们最近也有一个讨论,我觉得当代艺术应该是一个反向重构的文化或哲学,它应该是无维度的艺术,是一个虚薄的观念。反向重构是我们中国文化特有的一种素质,从老子的“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里来。其实我的哲学是从中国文化现在的危机和遇到的困难出发的。对西方的模仿到达了一个极致,仍旧没有一种创造性转化的潜能。这个能力没有被唤醒,中国当代艺术从艳俗、玩世、卡通一直到当前的批评状态其实都来自于西方哲学批评。为什么没有原创性,或是说一些试图进行原创的努力都没有成效,是因为对中国文化内在的最富有创造性的部分不够敏感。我觉得“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是中国文化面对巨大压力和巨大挑战和危机时,它转化的方式。不论是山水画里的留白还是书法里的飞白都还不是主导的部分,我们现在把这些不被传统所看重的这些白无限放大,恰好跟西方文化里自由敞开的空间结合来形成一个新的时间感和空间感,而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回归传统。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是一个反向重构。我们这个理论恰好是面对了中国艺术当下的危机。当代艺术不同于传统艺术,他是一个活的艺术,面对着种种危机,没有余地。我们现在就是想怎么把这个空余打开,我就想到应该是弱者道之所用,让更多的缺席来激发创造的可能性。当代艺术批评家能把中国传统文化中不被看中的、弱势的、无用的拿来,既不是回到过去的保守主义,也不是单纯地模仿西方,而是一个非此非彼的状态。

艺讯网:试图通过打开无维度的平面,在解构的同时进行反向重构,是否可以理解为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思路?

夏可君:说得很好,这是一个返回的过程,就像舞蹈一样。要回一步,再向前一步,有一个回旋的姿态,才好看。很多无意义的笔触却伸展了画面的丰富性,所以水墨就是很好地把空、无形和自然性结合了。用流行的话说就是可持续性。中国当代艺术危机是它不具有可持续性,因为我们没有把时间性的维度,自然性和生命的成长性一起唤醒,反向重构这种艺术的精神在当代被遗忘了。

艺讯网:您在考虑中国当代艺术的困境和危机时,似乎还时刻保持着对西方艺术文化警醒的思考。您是为了在对比中产生意义来更加明确中国当代艺术的本体特殊性,还是有建立一种具有普世性原则的意图?

夏可君:当代艺术之所以重要,就是他代替了宗教,他具有一种普遍性。这种普遍性来自于艺术家个体“独一”的普遍性,他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普遍性。个体生命在艺术创作上所贡献出来的普遍性。中国当代艺术在这个维度上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建立起来。我做“对白”的展览、虚薄艺术展也是在西方当代艺术的困境里展开的。我把西方当代艺术的困境总结为简单的两个名字:塞尚、杜尚。塞尚画维克多山,画好多次,不满意;杜尚做小便器,非常快,一个瞬间的观念就完成了。所以杜尚是怎么做都可以,塞尚是怎么做都不可以。我一直想把这个两难结合在一起,我觉的很难。杜尚——艺术没有边界,塞尚——又过于回到架上,回到平面。所以我们中国艺术能不能面对这个艺术本体的问题是关键。我觉的这个问题不可能解决,我们要想怎么使这两端都占。水墨是最讲究精微的,水是自由流淌的,但在作品里要受到精微的控制,比如陈琦老师的木刻水印,木刻要很多个版套色,要非常耐心精心地制作,才能有水韵那种细腻的肌理和气息。让你感到一种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不可以做的感觉。

艺讯网:相对于本次参展的其他艺术家的绘画作品,陈光武先生的作品显得有些特别,是一件书法作品,还是阴阳式的双重书写。这样一件书法作品的存在是否在提醒我们反向重构并不局限于水墨绘画之中?

夏可君:陈光武的作品很好地表现出反向重构和无维度这两个概念。乍一看,他不是书法,仔细看,他是书法。所以我觉的他乍看形式上是一件当代绘画,再看时,发现和传统有着内在的、很深层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这个阴阳式的书写正好对应了怎么做都可以,怎么做都不可以。它是两层宣纸叠在一起,先写阳面,临帖。非常传统的、结构完整的书写。然后不停地用水墨画它的边缘。通常我们看书法,是看黑色的字,而不看字之间的空白。而陈光武反向重构,让我们关注那些字之外的部分,这样就不停地把白的空间做出来,让白覆盖了黑。同时,他也颠覆了西方的传统,我们看到的是一张所谓的抽象画。而阴面是通过处理阳面时不停地渗透宣纸而产生的,下面这一层完全是不做的,是无为的。这种痕迹就像被风化的“魏碑”的感觉,好像是人力所不能为的,天然的。所以这一部分不能被称之为抽象,我称之为余象。

艺讯网:是什么使您对“虚白”这一哲学概念进行关注,并将其作为重构中国艺术多维度空间的突破点的?

夏可君:我是在德国弗莱堡大学学习海德格尔的哲学,它的核心就是“无”,关于无的想法。我也在法国学习过德里达的结构学派。西方的学者有愿望却不可能把无和自然结合起来,可是中国文化恰好能将这两者结合。我就想能否将哲学和艺术作品双向结合,不能只从哲学单向上面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当代艺术是视觉的,直观的,不需要解释和翻译。艺术作品能很好地传达我的哲学理念。

艺讯网:那您是怎么关注到这些艺术家的呢?夏可君:做当代艺术,首先是介入,要经常看展览。艺术不是理论,是要大量看作品。同时有了自己的理论框架,我就寻找,这是一个双向寻找,寻找那些契合的艺术家。第三,也有机构介绍,比如索卡(艺术中心)。德法当代哲学跟当代艺术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来北京也是明确想做艺术,想扮演本雅明的角色。同时我也做过很多年的古代绘画研究。这些都支撑了我现在所做的工作。

艺讯网:“虚薄”这一概念,是杜尚提出的。他是一个勇敢的思考者,您也是一个勇敢的思考者。出于对这一哲学问题,同时也是艺术问题的关注,接下来,您有什么新的打算和探索?会有虚薄艺术第三回、第四回等等一系列展览计划吗?

夏可君:有的,有的。谢谢你们的问题。做第一个展的时候我们发现了虚白,做这个展的时候,我们又有了无维度、反向重构,可能下一个展会围绕这些展开。什么是无维度,什么是反向重构?接下来可能不仅仅是架上绘画,还有影像、装置等等。还有一些艺术家还要做个展,我觉得中国当代艺术需要很多个案,来展示理论和时间的契合。

(本版文/图均由雅公艺术空间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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