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昔文
这是一座用瓷器铸成的城市。因为瓷器,宋真宗将自己的年号景德慷慨赐予这座制瓷小镇,这在古代是至高无上的荣光。于是,一项传统手工艺让这座城市
活色生香了一千多年,这种独特的城市个性在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手工艺和民间艺术的巧妙嫁接诞生了一个历史神话,景德镇也就当仁不让地成为中国陶瓷历史文化的符号。
这是一座充满戏剧性的城市。它原来只是一座小镇,那时的景德镇只是浮梁县下辖的一爿草鞋码头。景德镇依仗昌江这方灵动的码头,硬是把这座小镇做大做强,做出特色。于是,原来的镇成为地级市,原来的县却成为其管辖的县,而这种被颠覆的结果是景德镇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在中华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这种现象并不多见。这样,景德镇与浮梁就有了撇不下的渊源。
偶然翻阅浮梁县旧志,我发现早在春秋战国时浮梁属于古番管辖,到了东晋置新平镇,唐武德四年置新平县,天宝元年更名浮梁。“新平冶陶,始与汉世”,浮梁百姓自古以来凭借非凡的智慧和勤劳的双手,“摘叶为茗,伐楮为纸,坯土为器”,精心构筑“瓷之源、茗之乡”的美丽家园。到了元朝,浮梁县在景德镇设立“浮梁瓷局”,这一举措无疑是为一座未来的世界瓷都的崛起量身定制。
我一直认为,一座没有历史的城市是不可思议的。那些突然耸入云端的高楼大厦、五花八门的休闲广场、鲜艳夺目的主题雕塑,怎么也抵不了那一条条狭窄的巷弄,哪怕横卧在你眼前的一道青石,或是一堵颓垣断壁。因为陶瓷,才有“白如玉,薄如纸,声如磬”诗般的城市性格的描述,才有源远流长永不枯竭的独特文化,才有景德镇无法复制的历史。值得庆幸的是,当许多古老城市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时候,景德镇依然保持着那份矜持那份记忆,依然坚守那份情怀。
我的思绪飘过陶瓷集市,飘过小巷窄弄,飘过古窑作坊,一种永恒愉悦的感动轻轻地敲打着我的灵魂,御窑厂、龙珠阁、斗富弄、麻石弄、里市渡、三闾庙……一组组鲜亮的地名铸成我心中的一个个标识,而每一个地名都有其丰富内涵的故事,且都与瓷器有关。斗富弄,旧时是富人炫富的地方,现在已成为景德镇商业繁华的代名词,相传民国时期弄上一家钱庄和一家瓷行在春节以鸣放鞭炮的方式比排场斗富,鞭炮一直放到正月十五也未见高低,轰动全城。从此,豆腐弄改成了斗富弄。而御窑厂的祭红瓷源自一个悲催的故事。朝廷指名进贡的红釉瓷,因其特技失传,窑工们屡烧屡败,如不按时出货将遭来灭门之灾。窑主整天忧心忡忡不思茶水。窑主女儿得知后,纵身跳入窑中,以身祭窑,被女儿鲜血浸透的瓷器晶莹剔透、红中透紫。是啊,每一件瓷器浸透了陶瓷工匠的汗水和心血,也诠释了景德镇瓷器深厚而精彩的文化内涵。
景德镇集天下名窑之大成,汇东南西北技艺之精华,采高岭土,伐浮梁柴,造窑烧瓷,延续不灭的窑火。到了元明清三代,景德镇瓷器更是朝廷的至宝,历代历朝都在景德镇设立御窑,委派督陶官,从而使景德镇瓷器独领风骚。清朝督陶官唐英,因为委派到景德镇监督窑务而成为陶瓷行家。在他的督办下,乾隆斗彩陶瓷,器形高雅端庄,色彩富贵绚丽,深得两朝皇帝的赏识。
千年窑火生生不息,熔炼了灿烂的陶瓷文化,留下了许多弥足珍贵的文化遗迹和人文景观,那熊熊火焰映照下的是历代陶瓷艺人对这项传统艺术执着追求的品格。从东晋的“制瓷师主”赵概到民国的珠山八友,代代相传的工匠艺人共同延续了景德镇陶瓷的生命。古往今来,深巷里弄,无数陶瓷匠人怀揣着一个个梦想,用沾满瓷土的双手,倾注几代人的心血,铸就一件件精美的瓷器载入史册,各国的达官贵人也竞相收藏奉为至宝。景德镇一路走来,陶瓷伴随行天下。
走过沧桑岁月,一代代陶瓷精品被尘封。尽管如此,走过千年的瓷都穿越浴火重生的生命历程,依然生机勃发,御窑厂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一座皇家御用瓷厂的神秘面纱悄然掀开,陶瓷文化遗产鲜活起来;气势恢宏的陶瓷科技园、别具匠心的陶瓷文化创意、世界独一无二的陶瓷遗址昭示世人,一条陶瓷文脉之河正从沧桑的巷弄深处奔涌而来;一年一届的陶瓷博览会的成功举办,更是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世界目光。是的,瓷都在中国文化史上的盛名和举足轻重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尽管手工作坊的瓷艺不再是当今陶瓷生产的主流,但是千年不熄的窑火,穿越时空,永远炙热着华夏的丹青史册和赤子之心。
站在陶瓷文化墙旁,抚摸街灯瓷柱,回眸沧桑历史,感受千年陶瓷文脉,我们无法忘记那些锲入骨髓的东西。文化,刻进了这座千年古镇的记忆,也赋予她新的灵魂。
景德镇,重新开启与世界对话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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