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哥

有人说：“那不是江南古镇的玲珑瓷碗，分明是宋时留给岁月的一片灿烂星空。”许多人顺着古镇弯弯曲曲的小巷，走过大宋年间的一个又一个情节，一个又一个片段，为的是寻找人生的那片星空，惊叹巧姑的相思泪滴穿透了千年；有人说，景德古镇是一块生长神奇的土地，守候一个古老的传说，在这里，你若错过了白天的太阳，也许你会收获夜晚满天的繁星，透过玲珑眼孔你能窥见宋代千年前的那个星夜，触摸生命演绎的精彩。古镇说，“玲珑”是我梦中的眼睛。

古镇是一个生长故事的地方，像所有的故事都被蒙上一层神奇色彩，像所有的眼睛都曾被泪水滋润。传说宋时，古镇上御窑厂里有一对少男少女，男的叫宁龙，女的叫巧姑，天生一对。他们准备成亲前的一个晚上，看中了巧姑的御窑监工抓走了宁龙，限期烧造出千套青花饭具进贡。寒冬腊月，泥坯冻结，可没难住宁龙，饭具瓷坯如期完成时却遭毒手。监工又抓来巧姑，逼其在瓷坯上画上青花图案。巧姑轻轻呼唤宁龙的名字，画坯时思考如何为宁龙报仇，泪水如春雨一滴一滴落在瓷坯上，终于在坯画好之夜，将御窑厂变成了一座烈火熊熊的窑，烧死了睡梦中的监工。火堆里飞出两只美丽的小鸟，一只叫着“宁龙”“玲珑”，一只唤着“巧姑”“布谷”，从此在古镇上盘旋。窑工们从废墟中挖出一件精美的瓷器，上面有一颗颗珍珠一样明亮、宝石一样耀眼的透明圆眼，那是巧姑滴在瓷坯上的点点泪珠，从此，古镇多了一种富有寓意的瓷器——玲珑瓷。

其实，玲珑瓷来自于缺陷，恰恰是缺陷成就了另一种美丽。在宋代，景德镇瓷器中有一种叫熏炉的产品，炉盖采用镂空装饰，在烧成过程中，由于釉料的在高温下流动，加之烧成温度难以控制，往往使窑内温度过高，釉料熔融后流动，常常将炉盖的孔洞填平，镂空装饰不复存在，达不到预想的效果，这个缺陷使瓷工一愁莫展。然而，当人们将出窑后的次品瓷对光一照，只见光亮透明，异常美丽，像一道流星划开夜空，偶然的缺陷给人启发，柳暗花明又一村，弄拙成巧，终于在明代永乐年间成功烧出了玲珑瓷。当玲珑瓷飘洋过海到达欧洲，蓝眼睛惊愕得半天缓不过神来，称之为嵌着玻璃的瓷器。这是东西方文明的对视，无法不惊叹遥远东方古国的智慧。

瓷如人生。也许有人云，玲珑瓷的出现冥冥之中注定是一种“天意”，然而，上苍是公平的，“天意”只惠顾智者与坚韧。古镇在历史的烟火燎绕中，辘辘车吱呀转动的是尘世的悲欢，对于瓷人并非是一种天籁之音；昌南经历了千年的风霜，在寻觅中是何等的漫长和难捱，玲珑瓷才穿过时空的窑道，闪烁在当今的世界，让后人透过那一颗颗米粒小孔看到那个时代的光芒；岁月的尘埃埋没了许多陶瓷故事，今日已难以读破，省略了许多艰难与坎坷，如后人读《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只领略杜甫难得的“青春作伴好还乡”的“喜欲狂”，却忽视了诗人一生颠沛流离的苦难艰辛。我以为，古镇越千年，是昌南版的“化蝶”也好，古镇夜空的繁星也罢，瓷人在昌江里逆水行舟，从对梦想的追逐中体验不断挑战自我的刺激与惊喜，彰显自我完满的魅力与精彩，一次次到达成功的彼岸；世人正是透过玲珑瓷的透明米粒，认识古镇，也认识中国。

人生如瓷。古镇上的童年充实快乐而有“瓷味”，可以在坯房里肆无忌惮的玩泥，可以在昌江里用渣饼打水漂，我最喜欢的还是拿着玲珑瓷对着灯光发呆，这时玉一般的瓷碗是玉一般的夜空，玲珑眼是晶亮晶亮的星星，于是，这一刻走进“星星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飞”的境地。求学时，书里的每一个铅字都是一个玲珑孔，都是知识的小窗，我从小窗里寻找未知的世界；当我成为一名执法者，玲珑眼变成了一双双不眨的眼睛，仿佛有许多人在盯着我的背脊，实际上人生就是走T字的高台，在无数眼睛的聚焦下行走，也许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才走得坚实；进入花甲之年，人生近迟暮，落叶空山，像许多历经沧桑的老者，常一个人孤独地仰望上苍，无法分清那星空与倒扣的玲珑碗，如庄子梦蝶，不知我是蝶蝶是我，只觉得星空一片，一片星空，甚是璀璨。当你面对这天色，心中也灿烂一片，人在这世上，经历过欢乐和艰难，留下了许多遗憾和无奈，或许正是那些遗憾呈现的是一种残缺的美，美得真实。所有经历过的风雨也变得温馨起来，所有的酸甜苦辣也变得饶有嚼味，是啊，走过山长水阔，方知心归何处，我依旧笑对春风。

往事如烟。梦之昌南，昌南之梦渐行渐远，却永远走不出古镇那双梦中的眼睛。当年，古镇没有将岁月愁苦凝成的泪，长久挂在珠山的脸庞，而是化成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化作今夜的满天星辰，让瓷工找到夜半回家的路。据说黄宾虹之所以成为今天的黄宾虹，多是因为他晚年患了眼疾，他的朦胧之眼，致使他的画如堆炭积薪，重重叠叠，从密不透风处透出水色天光，他的笔墨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前无古人的境界。记得罗曼·罗兰曾说，“痛苦这把犁刀一方面割破了你的心，一方面砸出了生命的水源”，如玲珑瓷的出现，述说着陶人瓷工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慧眼的人。周末，我喜欢在雕塑瓷厂的大学生“创意市场”闲逛，喜欢到陶艺街走走，喜欢到正在建设中的陶溪川看看，我听到有人在说，“一个我们不曾有机会领略的舞台上，一群风华正茂的佼佼者正大放异彩，高歌猛进，只不过这演出没有我们的门票”。也许年轻只有春天，这里丝毫找不到陶瓷市场的冬意；商铺连营，人头攒动，一件件瓷作展示着青春，张扬着创意的魅力，演绎着生命的精彩……正是“玲珑剔透千般好，静中见动青山来”。蓦然，我觉得这星星点点的大学生创意市场和身后的作坊不就是今日古镇的灿烂星空吗？昭示着昌南明日又是一个艳阳天。此刻，我想对拼搏在瓷上古镇的人说，

“天堂还在，但是否有你的位置”？！

玲珑闪烁，美了昌南千年的月色，星星点灯，传承一个古老的传说。今夜，我从宋词中走来，想听你与世界对话的声音，想看你梦中那一双智慧的眼睛。哦，我的古镇，我的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