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碗公司(祭师祠)”,我可是走访过不知多少遍,走访的原因想起来大概有几个:一是借调市文物局后,为了工作有底气,自己主动拉网式调查景德镇老城区;二是因为景德镇第三次全国不可移动文物普查需要登记造册;三是陪同有关领导走访;四是想在不同季节不同天气不同节日里拍摄它的光影、住户生活状态。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心里总惦记(准确地说是担心)着两块碑刻。
两块碑刻分别嵌在西侧建筑北厢房墙上和通道西侧居民灶台边墙上,每次去,北厢房墙上的因为住户锁着门,只能透过门缝,就着微弱的光,远远地瞻仰模糊不清的局部文字;而灶台边墙上的碑刻,则因为被塑料纸覆盖和油烟污染,不得窥见全貌。心有不甘,但却无奈。功夫不负有心人,赶巧前些日子,有祭师祠住户谢先生打电话给市民服务热线,反映房屋修缮问题,我因此有机缘零距离识得“庐山真面目”,清洗、拍照、抄录,不亦乐乎!兹分享其碑文,并简要释读如下:
《告示》碑
钦加同知衔赏戴花翎调补浮梁县正堂加十级纪录
次任张为
出示加禁事据职员侯爵元监生刘圣儒袁嵩山□□□黄昌蕃崔朝选
徐克文禀称景镇磁商贩磁有零磁杂磁之分零磁□洲店收聚各户杂
磁以应客便杂磁系投行采办均有定章伊等向在景镇黄家洲开设磁
棚名曰洲店各棚收买杂色零磁并大小白碗印彩自茭满草装篮以便
客商携带并非棚充牙行次议各棚收徒以六年满师不得多延岁月所
有历代先师春秋两祭不得逾期□视伊等所住棚店不得私典私押近
有不法棍徒沿河查验遇买零磁之客诬以□不投行茭草扰乱牙规等
语恃强讹索自经禀奉□前县示禁之后因于光绪甲申年被洪水将碑
淹失令复被棍讹诈不休公请出示加禁等情到县据此除批示给各行
出示加禁为此示仰阖镇商民人等知悉尔等须知洲店收聚杂色零磁
向系自茭满草装篮以便客商携带所有带徒□祭先师并告住棚店均
须照依向规自示之□如有棍徒背规妄为一经□权定郎拘案□究不
货各宜禀遵毋违特示
光绪二十七年辛丑岁秋月
立
《告示》碑,宽约100厘米,高约132厘米,全为楷书。题头、落款文字均填金。其余文字填朱砂红。告示二字为双钩刻字,其他为阴刻。共计412字。大意为:黄家洲瓷棚即洲店,向来只收买杂色瓷自行加工印花再售卖,但有“不法棍徒”破坏行规,并“恃强讹索”客商,还有一些人擅自更改原定六年的学徒期限,为此,浮梁县衙署特立碑示禁。
《祭师祠》碑
署理浮梁县正堂
次加二品衔赏戴花翎
示买贴永远遵守□□□景德镇二白釉画□□□
本府查讯明确□□户私买青色磁器□□□□□
凡此后祗维买脚□□印售卖所有青色□□□□
所具结并饬据窑户出具不敢再行私卖青色货□□
附卷外合□撰示实□为此可仰黄家洲各□□□□
户知悉嗣后尔等务各永远遵守本府断定黄家洲□
白釉画工亦不准再行停工纠众滋事倘敢阳奉阴违
各治以应得之罪决不宽代本府爱民如子执法如山
及也再尔黄家洲各□店以后凡□二白釉□□□□
明各洲店某字号及持单买货人姓名以杜冒充客商
果洲店故意混冒不于单内注明字号姓名以致客户
令惩办误卖某窑户免议如洲店已注字号姓名□□
虽非故卖□一时错误卖出一经查□□□□□□□
议各该窑户凡遇卖给各洲店货□□□□□□□□
明以凭随时稽者似此办法□□□□□□□□□□
也尔等买货卖货各细□拣选为最要□其各禀遵
光绪
三十年九月廿日
《祭师祠》碑,宽约100厘米,高约135厘米,31~33行。正文刻有方格,下部文字剥泐较严重,漫漶不清,全部楷书,题头为双钩刻字。大意为:因有洲店业主私自售卖青货(上等级的细瓷),还有画工停工滋事,故特此刻碑示禁。
仔细阅读两块碑刻,再看看清代浮梁文人郑廷桂《陶阳竹枝词》中“轻灵手巧补油灰,估得明堆又暗堆。好约提篮小伙伴,黃家洲上走洲人。”的诗句,以及有关民间传说,真是让人心生感慨:看似戏谑的“破碗公司”称呼,不经意间道尽了先人生存环境的恶劣,连破烂缺损的瓷器里都要通过修补,从中讨得家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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