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一面管理自己的“陈同泰瓷号”,一面又在其他窑户老板的窑厂任把桩师傅。他要借助柴窑把桩这个位置去探索更高更新更全面的技能。陶瓷工人都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好窑出好瓷,而好窑全靠把桩师傅看家本领。陈青山刻苦钻研,在把桩这门技术上几乎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时光一晃,又过去几年,陈青山的辛勤努力取得了收获,他驾轻就熟掌握了烧炼和成型的全盘技术,并辞去了在他人窑厂的把桩一职,把全部精力用在自己的瓷号上。陈青山主管的“陈同泰瓷号”,首先抓的几件事就是:要充分调动工人生产积极性;生产瓷器要确保质量;商业往来以信誉为本;坚决杜绝原材料以及燃料的浪费。
“陈同泰瓷号”顺风顺水,一蹴而起,瓷器产品不仅在江西有市场,而且远销天津、广东、武汉、上海、杭州、芜湖等地。瓷器式样、色泽、质量均得到客商好评。当然,财源也随之滚滚而来。
陈青山发迹了!他在镇上买下好几幢楼房和平房;买下坯坊十多座;在大花园下弄新建柴窑一座,定名青山窑。雇用窑工和坯工四五十人,而且在南京开设一家陈同泰瓷号分号。
陈青山的财产当时究竟有多少?没有几人说得清楚,但多数业内人士认为,陈青山在当时被视为烧做两行的大窑户老板那可是当仁不让的事实。让人遗憾的是,陈青山致富以后,他吃苦耐劳、艰苦创业的精神与日俱减,低调谦逊的性格逐渐变得张扬狂妄,勤奋朴素的作风逐渐变得懒散奢侈。身为“陈同泰瓷号”老板陈青山处处讲排场摆阔气,钱财肆意挥霍;用人严重失策,被他人趁机捜刮,中饱私囊;疏于管理,造成产品质量急剧下降,瓷器产品大量积压。“陈同泰瓷号”已是徒有其表,而其实已陷入困境中。但这样外强中干的光鲜外表却一直遭歹人觑觎,陈青山的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1938年,陈青山雇佣几部土车装上一些瓷器外出抵账。不料途中被一伙强人劫持,强人勒令陈写信去家中要钱赎人,否则就撕票!所要巨额让陈青山冷汗直淌,不敢想象。即使家中全部流动资金、固有资产典当一空,也不够这赎金。为了自己一条命而倾家荡产,让全家老小喝西北风,陈青山誓死不依,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家人知其噩耗,五脏俱焚,数名亲属前去他乡收殓遗体并扶柩回镇安葬。
陈青山去世不到1年,恶运又接踵而来!陈青山妻子胡氏在探亲途中的荒漠地带又遭遇强人,胡氏的同伴吓得撒腿没命地逃跑。而胡氏被强人团团围住,无法脱身。强人见时届中老年的胡氏脸色红润细腻,穿着整洁讲究,还以为对方是阔太。一伙人喜出望外,蜂拥上前,把胡氏携带包袱以及全身搜个遍,却只搜出1把铜板。气急败坏的几个强人捉手拽腿高高举起胡氏,向羊肠小道旁一个大水塘扔去!“咕咚”一声重响,在塘中拼命挣扎的胡氏连哭带喊:“救命!救命!”土匪狂笑,扬长而去。恰巧此刻有几位村民路过,纷纷跳下水塘,将奄奄一息的胡氏救起。胡氏虽捡回一条命,但由于过度惊吓,精神上一直萎靡不振,她再没有精力更无能力去维持这个病入膏肓的瓷号,只能任其瓷号自生自灭。几年后,陈家除了几幢房屋外,家中财物全部典当贱卖一空。“陈同泰瓷号”以及“炮打咯窑”就这样彻底衰落了!
1948年,陈青山的小儿子谈婚,准儿媳容貌姣美,聪敏娴雅,心底善良,但家中极为贫穷。她很清楚陈家昔日富裕昌盛不再,早就到了穷困潦倒的境地。她深知穷困人家的难处,通情达理对媒人说:“金银财礼我不要,只想坐回头花轿。”
准儿媳说的头花轿,这里稍着点解释。旧时,花轿有头花轿、二花轿之分:头花轿装饰华丽,租价稍贵;二花轿装饰简易,租价稍廉。
准儿媳这样的要求,作为婆家能不应允吗?准儿媳不仅按己所愿坐上头花轿,更让她所料不及的是,还戴上婆家送来的金耳环和金戒指。拜堂成亲的第二天,婆婆胡氏赔着笑脸央求新娘子取下首饰,原来这耳环和戒指是向别人临时借来的,期限仅一天。那租来头花轿的钱也是四处张罗来的。
新娘子知道原委,又屈又羞,哭成泪人。她并不是稀罕那首饰,而是婆婆过度爱虚荣,闹出一桩丢人事,让自己无颜面对娘家人。更让她不敢想象的是,新婚第三天,竟然没米下锅。一个大窑户家穷到如此凄苦如此寒心的地步,说出来还真没有几人相信。
陈青山,20来岁坐上把桩位置,30来岁创建“炮打咯窑”,最终成为颇有名气的“陈同泰瓷号”大老板,但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衰败得如此神速、如此惨重。更为悲哀的是,55岁的他饮恨屈死他乡。如果要说陈青山人生大舞台的序幕尚有三分精彩和风光,而闭幕则是七分的黯淡和落魄。这里的自身原因以及深层次的社会原因,后人自有评说。陈青山的小儿子在耄耋之年谈到他家史时悲感交集,他说:“聚财就如针挑土,败财好比水推沙,好不容易创建的财产,要让它败掉则是一朝一夕的事。父母开始由于勤奋创业,也算赚到一笔家产,但父母后来一味奢侈浪费,着重享受而疏忽经营,哪能不垮。”这位老人还激动地说:“由于家里太穷,我十来岁就去别人窑户家学徒。新生的共和国诞生才几年,在党的教育培养下,我就成为国家干部并光荣加入党组织,妻子成为国营瓷厂瓷业工人。”当年17岁嫁到陈家才3天就没饭吃的新娘,如今已是86岁高龄。这位老太太谈到家中往事,也感慨万分地说:“旧社会,无论什么大窑户小窑户,各有各的难处,今天不败,明天也会败,迟早都得败。要不是共产党来了,那些窑户家都会像陈家一样,连饭都吃不上。”话儿朴实,但说得客观在理。
新中国成立后,“炮打咯窑”这窑名再很少有人称之,而皆称青山窑。青山窑被人民政府接管,重新焕发生机。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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