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我和一空军战友在汪胡住了些日子,离开的那天,车要拐弯了,乡亲们还站在那儿向我们挥手,朝我们张望……
我们住的是汪家客栈。这是一户人丁兴旺,比较富实的六口之家,男主人姓汪名建峰,其妻叫詹玉芳,长得如花似玉,奶奶叫胡玉菊,为了延续汪胡的香火,建峰的大儿子姓汪,小儿子随奶奶姓,姓胡。
我们住三楼,木结构房。木的朴实,木的质感,渗透于宅屋的每个角落。窗户外面,是一棵高过四层楼几十米的香榧树。香榧树是名贵树种,有“寿星树”之称。村里人说:“住在树下的人长寿。”一颗香榧,从种子出来到丰产期需要15年,从花蕊到青果需要29个月,后熟处理需要360个小时,两次炒制。它深知时光奥秘,它教导我们如何用一颗不急不躁的心,去品尝时间赋予的自然馈赠;如何在繁杂的生活中,寻找厚重而漫长的光阴仪式感。这棵香榧树,巨枝虬扎在半空中,如巨大的手掌托住了流转不定的时光,是这儿的守护神。
有南京朋友从黄山赶过来,房东做了一桌菜:腌鱼、腌肉、干笋、干豆角、小杂鱼、苦槠豆腐……每道菜都有浓郁的乡土味。吃进嘴里,满嘴生津,唇齿间,沸腾着儿时的记忆。儿时的味道难忘怀,最难忘是外婆的乡土菜。一碗大蒜豆豉炒辣椒,吃得我头上冒汗胃口大开,一碟小葱拌豆腐,教会我做人要清清白白,一盘苦瓜炒鸡蛋,启发我苦中细品人生精彩……
朋友带来的古井贡酒喝完了,建峰拿来了山里人酿制的谷烧酒。酒桌上推杯换盏,灶堂里火光熊熊,热气里,朋友们喝得晕晕乎乎,我也差不多了。这状态,自然,坦然,必然。不像有些场合,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祝酒辞,怀里却揣着五颜六色的心事。那种场合的醉,难以言说。在汪胡村,我们醉是渐进的,无需人劝的。醉卧在床,窗外,蛙声、虫声、偶尔还有狗叫声,各种山村气息一直在脑海里流窜,滋润着不眠的醉意……
木质房间,不隔音。天刚亮,叽叽喳喳的鸟声就把我给叫醒了。一位老大娘拎着个小竹篮在菜园里摘菜,上前一看,篮子里除了南瓜、丝瓜外,还有四个黄金瓜。芳香扑鼻而来,我眼睛发亮,昨天,在村支书家吃过这样的瓜,可惜只有一个,记不清有多少时间没吃过这种瓜了,在南京,在上海的超市,买过类似的瓜,那些瓜看上去很美,吃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真不知道那些瓜是怎么长出来的?这四个黄金瓜,我知道它们从哪里来,也知道它们要到哪里去?
“这瓜多少钱一斤?”
“不卖。”老婆婆看了我一眼:“你要是喜欢吃,拿两个去尝尝吧。”我想拿,又不好意思。
想瞧瞧汪胡村老乡的生活,跟着大娘走进了一条小巷,拐弯,一座简陋的小院子,院子里挂着一块腊肉,几串辣椒,摆着一些干豆角,大娘的日子不单调。临离开时,大娘找了个保鲜袋,装上四个黄金瓜要给我,我要给她钱,她说什么也不收。
晚饭后散步,路过一胡姓人家,门口坐着不少人,有老人小孩,也有姑娘小伙,他们见到我,热情打招呼,邀我去喝杯他们自己采摘的高山茶,我坐在他们中间,和他们天上地下胡侃海聊。胡先生告诉我:“汪胡村是汪胡两姓和谐共处的古村落,它隐身于皖赣交界的深山老林。山村历来民风淳朴,乡民和睦友善。相传很久以前,有位姓汪的外婆对其姓胡的外孙说:你一定要记住,有姓汪的就不能没有姓胡的,汪胡是一体,是不能分开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村胡姓出什么人物,汪姓同样会出什么人物,汪胡心心相印,命运相连。”
胡先生很善于表达,他知道的还真不少:“你们去了原始森林景区吧?那片森林为什么保护得那么好,那是来之不易的。当年,有些人为了捞钱,过度采矿伐木,烧窑制陶,导致山塌地陷,水土流失,给村庄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人不尊重自然,大自然就会惩罚人类,这是天规!在惨重的教训面前,汪胡村村长用自己孙子的性命祭奠天地,祭奠大自然,封山育林。这是一个悲壮而震撼的故事,这个故事让汪胡十里八乡唏嘘了几个世纪。”
第二天,
我和战友走进了原始森林景区。我们的线路是逆行的,从出口处进,由高处往低处走,然后从进口处出。因是傍晚,游人已散,景区就我们俩。
捡起一块溪石,坐在石上小憩,享受大自然的惬意,身旁有一片落叶,拾起,细数精致的纹理,我看到了纵横交错的生命奥秘。用溪石轻轻敲击着名曰“盘古开天”的巨石,幽幽溪涧,有一种声音在环绕,我听到了地球转动的声音。
吊桥悠悠,岁月悠悠,我们在吊桥上,荡荡悠悠。真想就这样荡荡悠悠生活,荡荡悠悠地过日子。
汪胡村的树,即使倒下,也不能随便拿回家的。有一棵树,倒在两棵并排挨着的树中间,有人称之为“第三者”,有人则取其名曰“棒打鸳鸯”。名字不太动听,树倒下来了不好,倒下来去做“第三者”更不好。
出得山门,回到住处,心却没回来,还在树林里转,还在涧水中流淌。战友夜难眠
,选了几张照片贴上了朋友圈,配了一首打油诗:“汪胡的夜啊静悄悄,山风吹得我睡不着觉,清澈的山泉潺潺地流,流向哪里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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