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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上一团火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景德镇日报
中国是崇尚熟食的民族,而火又是食物由生变熟的必然。仓颉造字时,加工食物的方式,如炖、炒、炝、煨、炸等等,偏旁多有“火”字,这一团火对中国文字史和文明的进程或多或少有一些助燃作用吧。

食物加热,才能散发其独特的香味,也只有熟了,才能被人更好地消化与吸收。火,是热量,继而通过食物转化为能量。

冬晨,冷冽霜寒。我起床后的第一要务就是到厨房点火烧水,然后再考虑接下来的早餐。总感觉灶上有了火,屋子里就有了生气,温暖了许多。

对火的亲近,让我对厨事从来就不排斥。我曾笑言,自拿起锅铲的那一天起,就感觉入错行了,或许,厨师才是我最靠谱的职业。闻香下马,知味停车,但喜欢在厨房里捣鼓的人并不多。

喜欢读一些写食文字,文字里流淌出的色香味常让我在夜里垂涎不已。还是很小的时候,看到一篇文章,大致是年三十了,一个山里的小女孩,等着山外的父亲回来吃年夜饭。窗外,风雪交加,室内,热气袅袅,那是锅中炖着的豆腐。水开了,大块的豆腐随水载浮载沉,咕嘟作响,灶上蓝色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慢慢地,锅里的汤白了,浓郁的豆香味溢出来,飘满屋子。小女孩一会儿看着豆腐,馋得口水直咽,一会儿看着窗外,希望父亲快快回来。夜深了,女孩将火头压小些,和衣蜷在灶边,她要一直等下去,等父亲一起吃香香的炖豆腐。

豆腐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随着文字的铺展,我好像突然开窍——食物竟然能带来诸多感动与美好。从此,年少的我成了厨房的常客,央求母亲做好吃的,包括炖豆腐。有时,就一个人坐在炉边,看食物在锅中翻腾,嗅着慢慢溢出的香味,像那个山里的小女孩一样,一脸的期待与幸福。

现在的土产商店里很少见一种煨罐了,随着锅灶的消失,那种埋在带火的灰里的煨罐也没有了用武之地。煨罐并不精致,多用陶土制成,在罐身一侧有个把手,方便拿取。与火相炙久了,红色的陶土已泛微微的黄。那是隔代的炊具,我仅在外婆家见过。柴火灶里,常有一把煨罐埋在火灰里,能入得了罐的,一般都是肉食,至少也得是一坨五花肉。煨出来的肉沾上了柴薪味,散发一种奇特的浓香,不似现在,什么都寡淡的很。煨与偎同音,我宁愿相信此处的煨就是偎。偎者,紧挨着,亲密地依靠。是啊,放入锅洞的土罐与火正是紧密地相依相偎,忽而熊熊大火,忽而滚烫的炭灰,火的生息,成全了罐中食物质的转变。如此一“偎”,见证了干柴烈火的光华,如此一“煨”便有了烟火尘世中的美味。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各地的菜式,各有各的风格,连入锅的先后顺序也有个讲究。上大学那会儿,寝室的几个丫头突发奇想要自己包饺子。尤其是内蒙古的老大和黑龙江的老二,她俩每论起家乡的面食,如数家珍,对我们江淮这不北不南的地区,吃顿饺子兴师动众很是不屑。几个人急吼吼地买来食材,偷偷地插上电炉。黑龙江老二说先炒个菜吧。油放进锅,突然一拍大腿,完了,用啥炝锅?

炝锅?什么是炝锅?老大老二好一番解释,其余几人甚是奇怪,在家看惯了父母做菜,不过就是油热倒入菜完事,何以费事先用作料炝下锅?可为了这个环节,她俩硬是切了几截芹菜段,炝完锅再搁菜。按她俩的说法,锅里的油只有高温时先用姜蒜类炝下,才能给菜增味提香。我学厨艺时,曾问过母亲,她也挺纳闷,倒是说,我们这里新榨的菜籽油也必须用姜片或一些糕点高火“调”一下,才能食用,要不一股浓烈的生青味影响菜的口味。

如此说来,生油经过火的灸灼,或“炝”或“调”后才更有油的温润与浓香了?那么人呢,有了风雨挫折的历练,也更显丰富与旷达吧。从此,我也有了炝锅的习惯。

女友多金,又新购一居,邀大家前往暖房,我看到厨房宽敞明亮,一色的新贵炊具,羡慕地说,在这样的厨房里该有一种厨王的感觉吧。却料她一撇嘴,摆设而已,谁还会费时费力地做饭。我黯然,她的灶上有火,却也无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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