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红玉
如果有人问我:你最爱读的书是哪一本?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红楼梦》。其实,痴愚如我,并不真能看懂这部经典巨著里所影射的万象人生,只是因为喜欢,单纯的喜欢而已。
与《红楼梦》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学时,那时常常向别人借连环画看,因为年纪小,更因为阅读能力低下,并不爱读《红楼梦》,比起《杨门女将》、《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呼家将》等书,《红楼梦》读起来简直味同嚼蜡,根本看不懂讲的是什么,人物关系都搞不明白呢,看得懂才怪!只有在实在断了“口粮”的情况下,才会去借来一读。
中学时,倒是在《历史》书里读到过《红楼梦》的介绍,也知道了关于后四十回的争议。而且初中语文课本里还有一篇《葫芦僧乱判葫芦案》的节选,只是因为没看过整本书,还是不明白其中意义,老师只是进行程序化的解读,我们也只是进行程序化的学习。与红楼梦,到底缘悭一面。
直到师范三年级的寒假,才从哥哥那里得到了一部《红楼梦》,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整本的《红楼梦》。那一次读《红楼梦》,只能是用“囫囵吞枣”来形容,因为我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将这部巨著读完了,唯一记住的一句话就是序里引用的鲁迅先生的话: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最后一晚读完时,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当时看这本书,人物关系是边看边对照书后附的人物关系图才慢慢理清的;里面的诗词都是跳过的,因为读不懂;介绍室内布局陈设以及人物服饰穿戴也是跳过的,因为不感兴趣;第五回里贾宝玉梦游警幻仙境时所看到的暗喻女孩们身世命运的诗和曲文,我自然也是看不懂的。我看的只是情节,而且只爱看林妹妹和宝哥哥,我是只把它当做一部言情小说来看了,因为正是青涩懵懂的年龄。
后来在师范图书馆,我又看了很多红学研究的文章,而且当时学校还开设了文学讲座课程,老师讲的正好也是《红楼梦》,我才渐渐从中品出些味道来了。那段时间,好像疯魔了一般,每天心里想的,嘴里说的,都是红楼梦。有一次晚自习,我终于按耐不住,离开自己座位,去跟另一名同学畅聊《红楼梦》,整整一个晚自习,我们聊得不亦乐乎,乃至班主任出现在窗户外面也不自知。不过,忘记当时我俩究竟说了些什么,想来定是粗鄙可笑得很。
以前有位同事,也极爱《红楼梦》,因此,我们两个便经常就书中的内容各抒己见,也经常会借阅各种红学研究的书籍,然后交换各自的看法,张爱玲的《红楼梦魇》,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刘心武的《揭秘红楼梦》,蒋勋的《细说红楼梦》,还有其他红学爱好者的红楼评论作品,看过很多。一次,我们在聊红楼梦时,旁边一位同事说:“我虽然不大懂《红楼梦》,但听你们聊天,也让我学到了很多,喜欢听你们聊《红楼梦》。”当时听了这句话,心里是极有成就感的,说红楼,既娱乐了自己,又娱乐了他人,岂不美哉!
以我俗眼看红楼,我还真看不出来后四十回如刘心武所说是“狗尾续貂”,自然我也看不出来什么“脂评本”和“程高本”的区别,分辨不出“庚辰本”和“甲戌本”到底有什么不同,不明白索引派和考证派的意义在哪儿,觉得百二十回的《红楼梦》不就是挺完整的一部书么。“焚稿断痴情”就应该是林妹妹的结局,“你死了,我就去做和尚”就是宝哥哥的承诺,赢了婚姻输了爱情就应该是“时”宝钗的代价。红学家批评程高本在后四十回里面关于人物服饰的介绍,尤其是黛玉的描写,以及一些人物命运的最后结局,偏离原著太多,简直是南辕北辙。不过,元春是死于宫中呀,迎春是因家暴上吊了呀,探春是远嫁了呀,惜春是“勘破三春景”出家了呀,凤姐是“机关算尽误了卿卿性命”呀,第五回中判词里不是那样说的么?真没觉得是南辕北辙,狗尾续貂。
我觉得林妹妹的死尤其写得凄美动人,一边是怡红院的红烛罗帐,一边是潇湘馆的冷清无依。黛玉烧了诗稿,口里叫着:“宝玉,宝玉,你好……”就“香魂一缕随风散”了。黛玉最后想说的到底是什么?是“你好狠心”、“好无情”、“好糊涂”,还是“好好的生活,别去当和尚”?这一句没说完的话,带着多少爱恨痴缠,让宝玉肝肠寸断,让读者生出各种揣测。这样以乐景写哀恸,其哀恸不是更甚么?这样的结局,我觉得比红学研究者们根据《葬花吟》推测的黛玉上吊于桃林,或由“质本洁来还洁去”推断黛玉投水而死,更打动人心。我也实在不愿想象这样一个风流袅娜的人儿上吊或溺水之后的模样。也看了一两本今人续的《红楼梦》,倒还真是觉得别扭得很。
不管红楼作者真相如何(还有说红楼真实作者其实是明末的方以智),也不管各大版本之间异同,我爱读红楼,这是唯一一本我仍然会在闲暇之余捧起的书,或任意翻阅,随性而读;或品评诗词,慨而叹之;或借助红学评论,细细琢磨。
人贵有自知之明,生来愚钝的我,红楼梦里的百态人生,我恐怕难窥一二,但这并不妨碍我读红楼,我愿意沉醉在红楼的梦里,感受美,感受爱,感受青春的飞扬与忧伤,人性的温暖与薄凉,以及生活的简单和纷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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