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被一枚飘飞的红叶点燃对秋天的思念。踏遍青山之后,行到水穷之际,总想在白云深处找一份凭栏低吟的悠然。
循着秋声
,步入仙境,遍地稻香的洪源坞,独立险峰的松漠亭都是让人抒怀的好去处。
二
千百年前,出使金邦,羁旅冷山的南宋名臣、洪氏才俊洪皓,于柔韧的白桦皮上写下了一行行南望乡梓的心语,纪闻漠北,追忆江南,字里行间极其浓郁地浸洇着“踏青无处想家山”的酸痛。司录秀州,拯民水火的豪气定是褪了,茫茫苍苍的大水,哀鸿遍野的萧索,大运河上的桨声欸乃,饥民的似渴目光,一个年轻的官吏拍案而起,挂冠而邀留纲米而赈,救活一众饥馑之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绝对是一种担当,也绝对需要一份胆识和勇气。作秀?沽名?皇粮的分量,前程的莫测,身家的祸福,怎抵得上读书人“修齐治平”底线的神圣和庄严。“洪佛子”的褒奖就是一方民众由衷的评判。
历史还给予了他另一份机遇和责任。南宋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原本品级不高的小吏洪皓竟然以徽猷阁侍制,假礼部尚书出使金国。万里衔命,通问二圣,原本也是件荣耀和体面的差事,谁曾想命运却跟他开起了一次次恶作剧般的玩笑来。先是金人逼仕伪齐的刘豫,遭公坚拒,后便有了流放冷山,居雪窖中,复辗转徙云中,迁燕京,留金十五年,冷雪凄霜,饮风沐雨,唯一颗初心不改。真个“身陷冷山,万死竟回苏武节;魂依葛岭,千秋长傍鄂王坟”。
冷山的月光分明也映照着乡关,峁山深处的洪源坞里山道弯弯,溪水淙淙,炊烟和犬吠肯定依旧在低唤一个求学少年的平安归来。绿树修篁之中的书院,乡间的学究正以嘉许的眼光目送自己得意门生的翩翩远去。《松漠纪闻》记下的只是岁月风霜和孤寂?脱尽铅华的节旄犹在,只是家国已远,山高水长。十五年的忠诚却坚如冷铁。十五年,一个铁骨铮铮士子的操守里闪耀的分明是气节的青芒。
行走于洪源坞的山道中,有风拂过一道道低梁矮丘上一丛一丛的青竹,拂过一扇扇村前村后掩映农家的绿篱,时光恍若凝滞。青山间洪公开蒙读书的书院虽早已坍成残垣,一茬一茬长起的笋竹拱出断墙,洪公的身影和那吟哦的书声却从宋时的天空里传来,轻轻,娓娓,朗朗,渐次洪亮,有如大吕轰鸣。
站在洪家古宅的遗址上,在岁月无痕的喟然长叹之中,仰望林间几棵三角枫的挺拔伟岸,静听秋虫远远近近的嘶鸣,让人豁然有种想要拍遍栏杆的情怀。
三
家山,从来都是游子永远眷恋的根脉。故园,自古就是儿郎刻骨铭心的归途。曾经,挑一担油烛探奇于峁山之腹,用“行行行到光明处,始知当初进步难”的坚毅,辟出一方“有此乾坤有此岩,谁知仙境在人间”的奇幻。故土也用别有洞天的深邃回馈于他,山石和钟乳用天地造化的神奇点拨着他的日后虽百折千回而痴心无悔的人生。仙人献指,一指光明,暗喻的是乱世红尘的担当或归隐林泉的飘逸;擎天一柱,恢弘博大,昭示的是心系天下的坚韧和襟怀家国的忠诚。
时光见证过一个少年自乐邑而饶郡,自秀州而冷山的一串串清晰的足迹。天降大任而不推不辞,蔑视权贵而刚正不阿。故乡的养分还荫庇过洪家的后裔,自洪公而下,洪适、洪遵、洪迈,“四洪”的文名个个闻于海宇,人人响彻八荒。《容斋》容不下洪氏四俊的才气,《纪闻》写不尽洪家两代的艰辛。
坐在忠宣湖边的老祠旁,细看秋阳执拗地漫过冷山雪窖中千年封尘的执着,倾听岁月轻抚泛黄桦书上历历如新的墨香。“节比苏武”,诰谥“忠宣”,自拆梁柱,怯懦积弱的南宋的确焏待补强钙质,以强国本。“洪公气节,梓里之光”,崇尚英杰,节义豪爽的故邑其实也永远需要榜样引领,以正乡风。峁山百尺,低丘矮岭,却也有着真理般的安祥。
四
风暴桥湮没在时光的虚线之外,山间星布土屋也在岁月的轮回中老去,洪源坞的稻禾一季一季的金黄、丰腴。吮吸这田园的香甜,我们便在寻觅,想为这厚重的山水构架起一个个崭新的愿景和遥远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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