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鹤鸣

前些天去九宫山看风景，不小心把车刮了，放在县城4S店修，约好星期六取车。

早上七点半，我就来到镇上的车站搭班车。

我从2004年拿到驾驶证买了车后，就很少坐班车了。镇上的车站是个小站，站里不卖车票，乘客都是上了车后再买票的。我上车时，前面几排位置都坐了人，本想先买好车票，可售票员还没上车，正好第四排有个位置空着。我刚坐定，旁边那个穿着得体，戴着金项链、金耳环、金镯子的大娘，手中的手机铃响了，老人不慌不忙也不避讳，就与其远在广东打工的女儿视频起来。她女儿说：“……老妈，我看你戴着那么多首饰，一个人出门要注意安全……”

“乖囡啊，现在社会安全得很，家里的电动车常年停放在院子里，衣服晒在院里不下雨都不用收，囡啊，现在人人都不缺钱，谁还愿意去当贼呀！”大娘乐得笑眯眯地说，看得出，她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买票喽、买票喽！”记得早年坐班车，上车时售票员会站在车门外一个个收钱，凭票上车，生怕有人溜上车。车门上“严防扒手”四字特别刺眼。身材娇小的售票员一现身，就有不安分的小青年挤过来。那时的女售票员，一手拿个票夹，一手拿着圆珠笔，往车门边一站，就是一道风景。她那水红色的连衣裙，扎着蝴蝶结的长辫子，肉色的长丝袜，嵌着水钻的凉鞋特别打眼，尤其是一口标准的武宁话，甜得酥人。难怪那时的乡干部、大队书记，还有回乡探亲的兵哥，有点像春日的蜜蜂，总在花前“嗡嗡嗡”的。那时的售票员大多是百里挑一的漂亮未婚女青年，能找个售票员做老婆，是干部和职工梦寐以求的事。因此，售票员也成了当时未婚女青年最羡慕的职业。

早年一次坐班车，来了几个年轻小伙子，到了验票的时候，他们就故意在后面一阵猛挤，把售票员挤到了一旁，结果有两个小青年没买票溜上了车，另外一个小青年胆小不敢蛮挤，只好买了票。上车后，那两个没买票的小青年一脸的神气，而那个买了票的小青年则显得很沮丧。那时这样逃票还算是“文明”的，我还见过逃票靠“硬闯”的。早年社会比较乱，打架斗殴的事常有发生，经常有人在售票员验票时，故意大摇大摆地上车，售票员喊他买票，他装聋作哑，待售票员来到跟前，他就目露凶光，拳头捻得格格响，吓得售票员不敢做声。有一次，售票员在核对车上人数时，发现有人没买票混上了车，便说：“谁没买票？”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哥心直口快，指着前排一个小青年说，“他没买票。”话音未落，这个小青年便劈头盖脸一拳打来，把这位老哥打了个鼻青脸肿后，下车跑了。

我队上的良浩当年是个习过武又游手好闲的青年，他带一块五角钱去武汉玩了五天，回家时，身上还有八毛钱没用完。人家问他是咋花的，良浩说出门带了一根棍，坐车时售票员问他买票，他双手一运力，“啪”的一声就把刀柄粗的杉木棍断成两截，售票员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有如此武功，吓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问他买票了。到店里吃饭时他也如法炮制，不但吃了霸王饭，而且店老板还送了一盒大前门烟孝敬他。良浩一块五角钱跑武汉的事被乡亲们越传越神，以至于当时有的家长训斥小孩时说：你有良浩的本事吗？他坐车可以不买票，吃饭不用付钱！良浩成了那个时代某些人的偶像。

当我还沉浸在往事中，售票员上车了。

现在农村班车都是私营的多，司机开车又兼售票员之职。坐在最前面的人都纷纷掏钱买票，也有拿手机要刷微信的，而售票员却说：“莫急，莫急。”当售票员走到第二排，有个干部模样的人赶紧递给他一张百元大钞，可能这干部与售票员比较熟，售票员不愿收钱，一个坚持要给，一个坚持不收，你推过来，我又推过去，如此三番五次，车上人都被他们的真心实意感动了。最后还是那干部说了声“你不收钱，我就下车了”，售票员才勉强收了钱。坐在我前排一个小伙子的发型有些特别，左耳还穿了个大耳环，剪了个金正恩的发型。司机还没近前，这小伙子就点开手机微信要买票，那司机与他是一个村的，就客气说要免票，而这个小伙子却说：“坐车不买票，到时人家还要说我混得差呢，这不是让我在社会上难做人么，这张车票一定得买！”司机笑了，车上人也笑了。

我想，过去坐霸王车成偶像，而今坐车不买票是小人，观念一变天地宽！一张小小的车票见证了当地良好的社会风气，也是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人们综合素质提高了，乡村振兴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