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发蒙师

2022年01月27日 10阅读 来源:九江日报

■朱小毛

凡是进过孔夫子门的人,都有自己的发蒙老师。

我也有自己的发蒙老师。我的发蒙老师是李嫦娥老师。

我是20世纪70年代生人。80年代初,我已满8岁(虚岁),便吵着嚷着要去上学。

那时候,农家娃入学囿于环境条件的限制,还是比较随性自由的。有上至中途而停下的,有中途辍学继而又上的。刚过完年,头年春上,我发现周围的玩伴少了,顿然之间觉得自个儿好像长大了,也该和其他人一样背着书包了,于是死乞白赖死缠烂打要去读书。家人见拗我不过,同意了,父亲总是有一句没一句:“要多交一个学期的费用喽。”我不懂,也不管这些。只想到学堂里有更多的同伴,对我充满了强烈的诱惑和吸引。殊不知,真正的发蒙应该从下半年开始的。我缺了一个打基础的学期,a、o、e没学,简单认数没学,成绩可想而知。记得有一次,数学只考了个位数。没办法,下半年只好重读。

新学期伊始,接手带班一年级的是李嫦娥老师,她教语文,并当班主任。那时,李老师已是两男两女四个子女的母亲。身材高挑,清瘦苗条。她家是下放知青,丈夫在县兽医站工作。一家6口,寄居在村里老祠堂。后来大队小学搬迁新建,李老师人缘好,也向村里要了一块地基,建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在校舍后面,与学校仅一墙之隔。我不懂“知青”是什么意思,李老师自内而外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质,除了和本村人有不同的一腔口音,还有一种特殊的地方。到底特殊在哪里,年幼的我说不出来,只见她每天都穿着干净整洁,梳着齐耳短发,望之亲切、和顺、熨帖。

在教学中,李老师很善于挖掘、褒奖学生的优点。我比新生毕竟多读了一个学期,基础自然比人家要好。没过多久,李老师便叫我当了班长。李老师教生字的时候,总是注好音、组好词、造好句,并把它们书写在黑板上。有一次李老师在讲“孩子”一词,她便在黑板上写出了一个句子:“朱小毛是个认真听话的好孩子。”把我的名字都写进去了,并叫我上台带读。那时我真是又激动又羞涩。我的心颤抖、狂奔如小鹿一般快要撞出来了。感到害羞的是,拿着竹鞭一字一字带领全班同学,要读到自己的名字,兴奋之余于是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做个懂事听话的乖孩子,不负李老师的一片好意。

一年很快过去。暑假,我在路上碰到了李老师。

“小毛,我正要找你呐!走,到我家来一趟。”李老师一席话,让我诚惶诚恐、忐忑不安。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我不敢问,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到了李老师家,她从里屋拿出一本比课本稍大稍薄的书:“这是一本暑假作业,乡中心学校发下来的,全年级只有一本。你拿回去练习,做完了给我检查。”

路上我按捺不住高兴,一蹦三尺高,像是田野上撒欢的牛犊。全年级只有一本,只给了我一人。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可惜,我在本村小只读了一年级,就离开了李老师,转到县城小学读书去了。

其间,听说村里及附近厂矿的子弟,不管多么顽劣、调皮、捣蛋的学生,一经李老师的调教,便如脱缰的野马止于悬崖,被驯服得温顺。校长年年让李老师教低年级。她也不厌其烦,教得得心应手,应付自如。

十多年过去了,我师范毕业,也回到本村小教书,和昔日的李老师成了同事。

“喏,我教的学生现在也当老师了,好啊!”李老师微笑着说。

“哎,岁月催人老啊!”李老师批改作业累了,抬起酸硬的脖子,擦拭镜片。

“李老师,您没老。”我宽慰道。

说实话,李老师确实比先前老多了。双鬓的青丝夹杂着白雪的痕迹。腰也佝偻背也弓了,坐在藤椅伏案备课改作业,哪怕戴着近视镜,脸也几乎与页面“零距离”接触了。

和李老师同事了四五年光景,一晃眼,李老师退休了。

退休的李老师也不得闲,要照顾摔伤中风的老伴。每天要扶着老伴围着村子转圈圈,不知要走多长。李老师年轻时,总和丈夫一前一后共同抬着尿桶,到菜地里浇地。夫妻俩恩恩爱爱,在村里也成了一段佳话。怎让人不感慨唏嘘?

如今,李老师老伴早已去世,我也调到了中心小学。虽在同村,一村东,一村西,却很少看到李老师的身影。

算起来李老师已是耄耋之年了,祝李老师晚年安康!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