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蕴雪、地覆霜,以后何处是吾乡!没大伯、苦竹乡,再好于我有何干?从小,我的大伯就对我爱护有加。如今他已故去,但夜深人静时,我时常怀念大伯对我的爱,也怀念他言传身教给予我的做人的道理。
我出生于1964年冬天,那时我娘17岁,我爸20岁。冬月十三日是我爸参军的日子。十天后我在苦竹山出生,那时我爸还在去部队的路上。爸爸回来时,5岁多的我已经记事了。叔叔们催我叫爸爸,但我吓着躲避到大伯的腋下。这些年,是大伯用男人坚强有力的臂膀护佑着我支持着我;是大伯用不分彼此的温情照顾着我教育着我。让我在有祖父祖母三姑细姑大伯这样的温暖温馨温情的大家庭中长大。今天我已经是高级中医专家,一路成长,我想说:大伯借我力与势,走南闯北有胆识。
说起大伯还得从我家尊婆(太奶奶)说起。听大伯说,尊婆名叫江菊秀,是江涛村人,自幼父母双亡,还要拉扯个几岁的弟弟。十来岁的她,有一天买鱼看上尊公(太公公),就上了尊公的渔船。就这样来到苦竹山与尊公成了亲。生了个女儿,没几年尊公去世了。那年尊婆只有23。女儿长大后,嫁人生了个儿子。没多久女儿女婿先后又死了。尊婆含辛茹苦把外孙养到16岁,第一次上船去鄱阳湖洲打草,途中突遇风暴,恐吓致病,不久离世。
多少辛酸事,不忍对君言。时间滑至1922年,近60岁的尊婆从付家山买来了9岁的祖父,后来就有了祖母,1934年以后,这个家才陆续有了大姑、大伯、二姑、父亲、三姑与细姑。直到1962年,活到96岁高龄的尊婆差点就看到姐姐和我了。
这样坚韧不拔的人,心中满满的全是家都是爱。她把所有情感都投入到这个家的传承上。大伯是受她恩泽最多的人,教育最好的人,影响最大的人。从大伯身上可以看到尊婆勤俭持家的品质,济困扶弱的精神,灵动机变的智慧,敢说敢做打抱不平独树一帜的个性。
大伯讲,尊婆从小带他打官司,所以不怕衙门不怕官;9岁教他管父亲,说得祖父摇头笑。大伯讲,尊婆做的端午粑又香又糯,做的饭菜最好吃。
大伯的童年在尊婆爱的襁褓中长大,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尊婆对家的认识。大伯一生的言行,都能看到尊婆对他的影响。影响最多的还是他的家爱情怀。这种家爱情怀也渐移默化着我们。
大伯像尊婆爱他那样爱我护我。小时候打架回来,教我不要怕,输了没关系,再打就会蠃。还要学会用头脑打架,有勇更要有谋。不能而能以理服人是最好的。正合孙子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这种思想,益我一生。
大伯是我的加油站。每当我生活中思想上遇到困扰,都会回来向大伯讨教。奇怪的是,读书不多的大伯,寥寥数语,就能让我茅塞顿开,精神重振。其实我一直清楚,大伯一生真诚为人,以心换心。谁的困境他都会感同身受,帮助别人不计得失,一马当先。
弟弟生了儿子,在深圳遇着难事了,他着急上火,电话打了无数,筹款集资,毫不含糊;大姑家老表们结婚,赶猪送粮送柴;二姑家做屋上梁,他主张好事大办,让姑姑扬眉吐气;三姑姑家的表弟来外婆家寄养,他视如己出。为了治好他们的营养不良,多少个夜晚,捉癞蛤蟆取肝作药;四姑家刚搬迁至南昌,没事也会经常电话叮咛。
大伯在村里当过两任队长。他遇事能顾全大局,只要村民需要,就能放下手艺,走马上任,为大家解决温饱想尽办法。全村里,谁家的喜事离开过他?唱曲掌彩贴上了他的标签;谁家的丧事离开过他?穿衣散花注册了他的专利。修路造桥积德事,大伯样样放在心头,时刻不忘。
大伯身体到了晚年一直不理想,支气管炎、哮喘、贫血性心脏病,加上照顾大娘、饮食难顾,身体每况愈下。2015年因心脏病在171医院抢救三次。去年年初在九江市中医院胃镜诊断为胃贲门癌,三月下旬在上海长征医院得到确诊。大伯经常水谷难下,始终配合中西医调治。
病重其间,我家弟弟、弟媳、姐妹、夫婿,子侄们照顾大伯人人争先,个个参与。全村多人多次前去探望,大伯非常高兴。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大伯想活,他说不要多,三年足矣。因为小辈婚事没看到,孙辈的新屋没住过。大伯不怕死,他说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有英名留人间。
大伯担心死时难过,担心死后大娘难过!大伯是在我手里安静逝去的,如油干灯灭,自然而然。那天从九江医院回家,精神抖擞,如戏后谢幕,从从容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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