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
第二次来到后海,柳絮已经漫天地飘了起来。它们在每年的春天降临北京,化身“春日飞雪”,绵绵密密地渗透进北京的每一个缝隙里。就在这被柳絮浪漫、温柔了的春天里,我们走进了后海大翔凤胡同3号。
早在几天前,叶梅老师就在导师群里与我们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学员的作品前些时发了过去,想必她早已读过,单等着我们前去领受教诲。虽然头晚睡得迟,但我还是起了个早。原本是相约一起出发的,不成想在公交站台上,大家就意见不一致了。古筝想坐地铁,李丹莉和沙玉蓉想打的士,其他几位想坐公交。每个人都相信自己选择的方法更优越,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干脆兵分三路了。作家们的个性和棱角,在一件小事上就轻易显了形。还好,大家前前后后都按时抵达。
叶梅老师笑吟吟地站在四合院中央,向我们伸出了温暖的手。她身着一件黑色圆点花的上衣,没有像在正式场合那样套上职业的小西装,显得大方随意。心知今天是来挨批的,但还是被她温和的笑所感染,紧张的情绪瞬时放松下来。徜徉在这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里,就像走进了一户北京的小康人家,那小院落、小回廊、小阳台、小烟囱,紧凑着,温馨着,似乎一不小心就要冒出庄户烟火来。
这座典雅大方的四合院,其实是很有些来历的。它原是丁玲的故居。1975年,丁玲结束了20余年的流放监禁生活,回到北京。不久,她搬到后海大翔凤胡同3号,度过了人生的最后11年时光。而斜对面的6号院,据说曾经是曹雪芹的居所。大翔凤胡同紧挨着恭王府,又毗邻热闹非凡的后海,可是胡同里却依然安静,尤其进了院子,几乎听不到一点市声。怪不得晚年的丁玲要把这里当成是她复出文坛的创作基地。
后来,丁玲担任了《人民文学》的主编,这里也曾作为《人民文学》的办公场所。再后来,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和《民族文学》杂志社在这儿挂牌,于是就成了两个单位的固定办公地点了。这座四合院,似乎一直就是为文学而存在的。我打量着青灰色的砖墙、砖地,朱漆的房檐、木窗,也不知它们被多少诗书浸淫过,说不出的厚重和古朴。我想,叶梅老师把见面地点安排在这儿,其中也是颇有些深意的。
在北面的一间干净清爽的办公室里,我们团团地围坐在叶梅老师身边,准备听讲。老师细心,让办公室为我们准备了水果和茶点,然后捧起李丹莉的童话书,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启了腔。她的慈蔼果然不仅表现在相貌上,对每一个人的作品,都是先肯定了优点,再委婉指出努力的方向。常常是一语中的,像箭射中了靶心,却由于箭头处包裹着一层体恤,你不觉得痛,单是服气地点头。在点评我的作品时,她连我在文中用到乾隆吃红薯的典故也记得清清楚楚,倒是我一时愕然,把自己写过的东西忘到了爪哇国,羞愧不已。
柳絮悠悠地飘进房间,扑进我的怀里,我一边做着笔记,一边试图捉住这调皮的小东西。这让北京人烦恼不已的东西,对于初见者如我,却是无比的新奇,无比的柔情。我感觉整个上午,我一直被柳絮包围着,温柔着。就像被老师的絮语所包围,所温柔一样。末了,叶梅老师还给我们送了一本她新写的书《美卿,一个中国女子的创业奇迹》。她戴上眼镜,一个一个亲笔签名,写得细致、认真,写好又双手递到我们手中。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的彭力勤笑着说:“叶梅老师对你们可好了,这本书我们都没有送,就送了你们呀。”说笑中,更添了几分感动。
不觉间已是中午饭点,按照惯例,应该由学员请导师。我们兜里早就揣好了钱,准备好好办一桌谢师饭。叶梅老师说了,她不喜欢做导师就让学员请饭。但我们觉得,这尊师的规矩怎么也不可破。在后海,要选一个吃饭的清静地方真难,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柳絮,飘进房间内、桌面上,飘进锅里、碗里,甚至可以飘进你的衣领中,多么像一个浪漫主义的序曲。就这么在柳絮的包裹之中吃了一顿有包子有羊肉有烤串有老冰棍的杂合北京味,待得古筝组长起身想付账时,才被告知,学会的彭力勤早已经付过了。全体学员一阵羞赧,想起刚见面时信誓旦旦中午要请导师吃饭,最后却被导师买了单,简直无地自容。
饭后,沿着后海西沿漫步回返,碧水、浓荫、摩肩接踵的人,热闹之中藏着幽静,幽静之中又透着热闹。我们和老师并排行走在春光里,她依然在絮絮地讲着,针对我们提出的每一个小小的问题,细细地解剖,生发,延展,恨不能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将更多的食粮喂哺进我们的心里。
抬起头,我看到柳絮仍在不停地飞,轻柔地,极有耐心地。不知为何,我忽然感觉自己也在飞,在文学的春风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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