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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之梅

2022年01月28日 10阅读 来源:攀枝花日报

□袁晖

周六午后,去马老师家里喝茶。

由东至西,穿越大半个城区和欲燃的暑气,直至折入清香坪攀钢家属区那片小叶榕林,炽白的阳光如折翼之鸟,扑啦啦落在了身后。

拾级而上,门开处,却有一室清凉。

那幽凉之气来自两壁藏书,琳琅画案,和瓶中梅枝,也来自马老师即时泡制普洱的袅袅香息。

马老师在校教授中文,工书,善画,写得好诗文,也好茶,尤爱普洱。此次因新得了一饼上好的生普,便邀了我们一同品茶。能与朋友分享自己心爱之物,想必也是乐事。马老师洗茶、温杯,斟出第一杯茶,如同交出一幅作品,满脸期待,“先闻一闻,看香气如何。”

高温冲泡的头道茶,很酽,香气馥郁,入口却甚是苦涩。略微沉吟,又有徐徐回甘,和我平日里喝的熟普迥异。但的确是好茶,那生涩也是茶的本意。

见所奉之茶受到肯定,马老师不免手舞足蹈起来。

书,总是最容易切入的话题。马老师谈到上午还在网上看到一套故宫藏画的画册,全套竟需近万元,吓得他赶紧关了网页。然他神色间颇有念念之意。想必,下次来的时候,那套昂贵的画册就会安然在他的书柜里就位了吧。他的生活本就简单,对他而言,吃一个月馒头与吃一个学期并无区别。一套心仪的书就不同了,为之辗转,唯求之子于归。马老师爱买书,大半工资尽耗于此。但他并非藏书,而是读之后快。随手拿起桌上书籍,其间可见批阅文字,足见用心。

茶过三巡,马老师招呼我们去书房,拿出这些日子的功课,是近30幅绢本墨梅,请众人品鉴。

第一眼,是惊艳。绢薄如蝉翼,浅茶褐色,画面皆是慢写的清供墨梅——于各种器皿中供养的梅花。同样的题材,与细微处表现不同的特质,有一种出世之美。唯有一幅写意白梅,似有冰雪之气。一幅幅墨梅,有旧时月色,有暗香浮动,遗世独立。室内,突来寂静,一如太古寥廓。

之前,也看过不少画家笔下之梅。热烈的,冷艳的,疏狂的,孤绝的,不一而足。直至在一本作品合集中看到马老师的一幅墨梅,清雅自矜,静极,简极,令我印象深刻。于是有了请他为副刊创作刊头画的想法,并得到了老师的慎重允诺。且用一个暑假,老师完成了“作业”。

清供始于秦汉盛于明清,清供图是文人画中常见的题材。陈洪绶、虚谷、八大山人、吴昌硕、齐白石等都画过大量的岁朝清供。陈洪绶的清供图每每以梅入画,一剪寒梅成为他艺术的徽记,一瓶清供,盛着他对生命的感受。

其实,每一个诚实的艺术家都愿意在自己的作品中直面心灵。马老师写梅,皆因爱梅。而那一幅幅简静之梅,又何尝不是他的自画像呢,抑或是一段旁若无人的内心独白。艺术是一个人的宗教,梅,实则是生命的清供。

那天,在喝茶品画之间,亦收获笑谈两则。

足不出户作画,吃了一周多的馒头和面之后,他馋肉了,就奔去饭馆点了4份肉,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扫而光。那是他们学校门外的饭馆,不知会不会成为学生们的谈资。

伏天燠热。某日,他在客厅写梅,汗出如浆,于是除去上衣,赤膊作画。终于告一段落,他踱到窗前吹风,才发现对面有一女子,正注目于他。

众人莞尔。想起《家守绮谭》,作家绵贯征四郎每日对院里一株百日红读书,百日红由此生出暗恋,并奉献了一场盛大的花事。这间书房窗外,只有一株小叶榕,绿叶纷披,亦有盛大的样子。忘了问他,那女子可是着了绿衣。

野夫说,今之古人,古之君子,是对人的最高赞誉。在这里,却是对镜写实。马老师和师弟老四、寄庐自组“三人行”,同道之行,书画酬答,载歌载舞,蔚然深秀。古典的情怀,来自对传统的承接和传续,那是一条孤独的路径,却有旁人不可得见的风景。在这参差的楼群之间,确有安宁之地,亦有夏日之梅。

踏上返程之时,那些折翼之鸟拾起翅膀,正飞向西天。暮色降落,一天中的微茫时刻。曾经抚过绢帛的手指,犹有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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