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天
如果有一个地方寂寂无声,你是否愿意为他们吹响一声悠远的藏笛?
——题记
第二次来到这所名为“普利藏文”的学校,已经过去五年。
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比如我初来捐赠时轻易热泪盈眶的眼睛,比如由于行政查处不合规而被合并的分校,比如当时在读的孩子。
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善缘牵引。因为我喜欢的姑娘的那场婚礼,与那个地方结下了最美的因缘。
五年里无数次,夜色流淌,以种种心境观照世事而眠。
在梦中,我轻手轻脚地翻进香格里拉,矮檐翘瓦的小院,麻雀和高原特有的乌鸦蜷落一角,太阳是镀金的瀑布,看着会流眼泪。院里格桑花茎茎挺拔,日光的手指搭在她们的心跳上,万物仿佛撒开四肢,朝着她们的身影狂奔。而我随着推开红色铁锈门的手,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名字放进她们的花蕊里,让它瞬间再生。
裹在一身破旧外套里的阿珠老师牙齿有些滑稽,朴素的话语临风而降,绕经凡烟,为我蒙尘的心灵洗涤。郊野霎时雪亮,抬眼迎来他纯净如格桑花的笑靥,说起教学外平日里转经筒诵佛文,无手机无娱乐。
每一次梦醒,有些不舍,有些酣畅。原来是做了提灯而眠的蹇徒者,抖了抖,一身都是月。
支教老师的慈爱,孩子们纯净的眼神,是香格里拉山野里的秋风,来得裹雨披泥,惊得山荆子枝头鸟啼,不偏不倚地撞到心里去,撞成五年来不分昼夜马不停蹄的牵挂。
去过香格里拉之后,我更觉善不是一种学问,而是一种行为。内心纯善的眼睛一睁开,就再也不会闭起来。因为只要闭起来,纯善的梵音还是会一再召唤我,在那个最接近天堂的远方。
再度归来,因重建的香格里拉分小被拆迁合并,所以有缘也有心绕远路,驱车四个小时的路程,到达梅里雪山脚下的德钦老校区。学校在去到德钦的路上,一个荒僻的山谷里,镶嵌着“德钦县普利藏文学校”,一个有些年头的标牌。那一瞬间,我仿佛灵魂脱了窍,看到生命力的曲折和迢远。
我提着这一次准备捐赠的两袋文具,每往前走一步,都仿佛听见梅里雪山传来的诉说:1997年,名叫阿牛的藏族同胞,卖掉家产借用仓库,办起这所全免费、提供藏汉双语教学的寄宿制民办学校。这里不仅帮助当地贫困孤残儿童接受基础教育,还专门开设民族手工培训课,努力以社区教育的方式传播本土藏族文化。2009年,这个由孤儿、单亲孩子、贫困生、残障儿童构成的学校被外界所知。
韩美林老师带领着中国电影家协会、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发起系列援助活动,成龙、白岩松、黄晓明、濮存昕、姜昆、敬一丹等文艺界明星与孩子们建立了“明星父母”式的援助关系,通过加措活佛牵引善缘,张杰、谢娜结婚时出资重建香格里拉吾奴分小……接二连三的社会各界爱心援助,终于让孩子们没有定数的将来,看起来色彩斑斓。
“我阿牛不识字,不希望后代人也和我一样”。由于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甚至曾心脏泵血侵入呼吸道,天天咳出大量鲜血,阿牛被主治医生确诊为除非换心脏否则不可治愈,医保远不抵高昂医药费总额。藏区同胞筹款捐助,好强的他却拒绝了……
“扎西老师你好,我从四川回来看孩子们。阿牛校长今天在吗?”
“阿牛校长犯老毛病,上个星期又去县城里住院了。”
痛心与些许遗憾顿时交织。我只好走进教室,去看看那些牵挂了五年的笑脸。一走进去整个教室好奇而兴奋的眼神,萌得我整个人心都化了。他们喜欢照相,对着镜头毫不胆怯地露出两排牙齿,说到要分发水彩笔和纸的时候,团团把我搂紧围住,大声地叫喊着:“姐姐,我还没有”“老师看这里”,我要走的时候纯真而直接地抹眼泪甚至号啕大哭,用我送的水彩笔和纸勾勒简单的线条、签下自己的名字争着抢着送给我……为了不耽误孩子们午休的时间,我只能强行割舍不舍,通过跟孩子们玩游戏把他们一一哄上床盖好被子,直到看着他们闭上眼坠入安谧的梦中,偷偷抹去眼泪悄然离开。
蓝天白云不会因五年在我身上降临的无常世事改变,孩子们的天真纯净也不会随着时间的雕刻而改变。最令我惊叹的是,在返途的路上,看着极其幸运才能看到的日照金山景观,梅里雪山被那天的最后一抹夕阳染得发出圣洁的光芒,铺天盖地的流云和白雪使清冽感变得具象,心里感动得像是落满了柔软而皎洁的雪。
五年前到学校看完孩子们,香格里拉的天气也是如此,仿佛神谕。那天下午返途时,一直阴雨的天空突然挂上了一道彩虹。仿佛我最喜欢的姑娘在那里结婚时,绣花针般连绵的细雨让她担心不已,在她眼眶含泪许下誓言之后,突然放晴的天空也送给她了一道雾霭朦胧中最及时的彩虹,成为她日后魂牵梦萦的礼物。
我们都曾在这里与自己的前世相逢。
这个下午和那个下午,犹如群峦双巅,遥遥相望。其间流转五年的千山万水,冥冥茫茫。
它是天堂,也是牵挂。它最终成为无数个破晓时分,我耳畔回荡的第一声梵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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