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媒体记者胡蓉

顺其自然的文学客

1981年，短篇小说《天鸟，迟迟搭起鹊桥》在《萌芽》上发表。这是一篇讲述黄昏恋的故事。在那个刚刚改革开放、婚姻思想还处于保守的年代，这篇小说以独特的见解和优美的文笔，“完成了一对苦命人对晚年幸福的终极追求”，在社会上引起极大的轰动。

随着这篇后来影响无数文学爱好者的小说进入文坛，作者费尽贤的名字也随之进入大众的视野。彼时，费尽贤33岁，是射洪电影院的一名美工。

作为一名美工，费尽贤应该更擅长绘画。然业余时，他更喜欢写作。其实这点早已有根可溯。费尽贤自小就嗜书如命，自能识字起便四处找书看，在他记忆里，尽管家境清贫，父母却从不吝啬煤油灯钱、也从不干涉他通夜通夜地看书。在被安排到广元大山深处负责百号人时，夜不能寐的费尽贤干脆爬起来写日记。这份文思泉涌的日记后被上山检查工作的领导发现，将他一度抽去为村上工作组乡上工作队写《简报》，还被树为“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积极分子。

此后，他开始写《耗子岛》和《清冽冽的那道山泉》，相继是《海平》《双街》《川剧名丑杨东平》等中、短篇小说的发表，文学评论家朱伟说：《双街》是他看过的四川作家中最好的小说。1987发表的《小木楼街老屋》，被文学评论家吴亮选编入中国新时期流派小说精选丛书《现实主义小说》卷，从而与著名作家王蒙、陆文夫、林斤澜、冯骥才等堂而皇之地站在了一起。

上世纪80年代，费尽贤的风头一时无二。他成为川中文学一面当之无愧的旗帜。

扎根基层百姓生活

费尽贤受俄国文学影响深刻，也能大段大段地背诵《老人与海》，川端康成的《雪国》《千纸鹤》等小说他曾反复推敲过，鲁迅、流沙河、沈从文的作品曾是他的枕边之物，所以在他的小说里，有自由无羁的思想，有灵动清澈的文风，还有犀利细腻的文笔，创造了独具一格的费氏风格。

“红”了后，不少单位向他递来橄榄枝。当时，“‘费电影’要升了”的消息，在文坛里传得沸沸扬扬。当然，“费电影”是朋友们一直以来对他的昵称。

大跌众人视线的是，费尽贤哪也没去。他依然待在射洪县那个狭小的电影院美工室里，画着他的电影海报，挤出业余时间来写作。三伏天里，居民都在河边乘凉，他伏在小桌前，汗流满面地码字。

很多人不解，对外“高冷”的费尽贤也不屑一一解释。多年后，在著名诗人牧笛的话里，我们找到了答案：“费尽贤的小说，就是对中国那一特定时期生活在中国底层的各色人等的生命抗争以及当下众生相的现场直播。”所以，费尽贤不会离开这片土地。

他的笔下，各类小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天鸟》里，一对被拆散的苦命鸳鸯多年后重逢，失偶双方相逢恨晚，决心一起共渡晚年却遭儿女们的反对，最后，身患绝症的老妇人只身走进她心爱了几十年的男人家；《玉女》叙说的是双街上两个男人（玉女久患痨病、因犯罪被判刑十多年后释放回家的“丈夫”和爱唱川剧的大龄农民青年“牛黑”）和一个女人“玉女”之间曲折、心酸的故事；《阮丁爸爸的船》里，洪水来了，女儿细叶落水了，艄翁阮丁在嚎啕仓皇中，却还记得将平日有怨的邻居从滔天洪水里接了出来……每一个故事，点染着的是一个个生活中的普通人，展示着费尽贤凝重的苦心经营和对于人生、社会的执着思索。

被写作“耽搁”的画家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1998年，费尽贤突发脑溢血。见到费老时，他的左手至今不便，茶几上的大一堆药更是精准到时辰。然而走进他家，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墙壁上悬挂的三幅中国画——这是费尽贤脑溢血后，用右手创作的作品。

费尽贤擅画，这在朋友圈里并不是秘密。即使当年他的文学创作进入高峰期，这份喜好他也从来没有搁置过。脑溢血后，绘画成了他生活的主角。他的画厚重、奔放，以写意的笔法表达心中之山水和人间的风景，巴蜀的山水在他的毫端灵动起来，引人入胜，美不胜收。那些题画小诗随心所欲，文采飞扬，如画龙点睛，令人拍案叫绝。

他与著名国画家孙竹篱老师亦师亦友。两人结缘于40年前射洪城南的一方荷塘边，孙老对年轻人的饱学赞赏有加，青年费尽贤对似农夫的孙老师的国画与为人钦佩不已。两人自此结下了深厚情谊。那段岁月，孙老对费尽贤中西兼俱、以中国画为主要特征又自成风格的绘画艺术，给予了太多太多的指导和教诲。费尽贤的绘画技艺突飞猛进。

2001年初夏，中国著名美术评论家孙克先生，在看到费尽贤那些画面灵动、笔墨自由、中西兼容的画作时，当着京城的画家们脱口而赞：“好！很好！精彩！”孙克对他持画的女儿说：“告诉你爸爸，不写文章就画画。你的父亲如果一直不事写作，把精力专注地放在绘画上，他在画界早就声名远播了。”

艺术家小传

费尽贤，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省作协全省委员会委员，遂宁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从八十年代起从事文学创作，先后在《萌芽》《红岩》《青年作家》《四川文学》《清明》《莽原》《长春》《广州文艺》等发表中、短篇小说。出版中、短篇小说《玉女》《眉姨》《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