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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梨花溪

2022年01月21日 10阅读 来源:遂宁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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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罗贤慧

一大早,老父亲就打电话来说,“大丫儿,沟里梨花都开了呢!这个周末你们要不要回梨花沟看看?”——啊!又是一个春天了么?握着电话,我的神思有一瞬间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在梨花沟的缘故,春天里的花,我向来只对梨花情有独钟。

每年二三月间,家乡的梨花漫山遍野,在田野里、山坡上、溪涧边、小院旁,白皑皑似雪、渺茫茫如云,开得一派繁茂,即便几里之外也能闻见那幽幽的暗香。也因为此,家乡才得名“梨花沟”。

儿时的老屋旁,就有一株梨树。那可真是一株老树了!听爷爷说,从他记事起,那棵梨树就长在菜园地里。后来爷爷四兄弟分家,正值二月早春,刚过完年,饥馑的感觉还不那么迫人,奶奶醉心于那一树繁花,就主动提出少分家产,单要那棵梨树。其他几房巴不得——守着一棵老树,不能吃不能喝,就算秋天里能结几个果子吧,也不能当饭吃啊!爷爷假装没看到兄弟哥嫂们眉眼底下掩不住的嗤笑,同意了奶奶的意见。一来他本就无心于争那点菲薄的家产;二来他也愿意骄纵着奶奶那点小女人心思。于是,当天夜里,爷爷奶奶就搬了出来,在梨树旁搭了两间草棚子,算是有了新家。

几年过后,爸爸、大姑、小姑一个个前脚赶后脚地落了地,爷爷奶奶起早贪黑勤爬苦挣,也只能勉强把几个人的肚子糊个半饱,那棵梨树就成了三个孩子大半年时间里对零食的全部巴望。再后来,爸爸和姑姑们娶的娶,嫁的嫁,两间草屋也换成了三间青瓦房,那株梨树一直站在我家屋檐旁,每年用又大又甜的硕果滋润着一家人越来越红火的日子。到了我们这一辈,吃饱饭已经完全不在话下,对零食的念想也早就生动和丰富得多,对于那棵梨树,也是春天里的繁花比秋天里的果子更让我们惦念。

儿时记忆里真正的春天,都是从屋后梨花盛开的那个早晨开始的。每年,元宵节刚过,那梨树黝黑遒劲的枝干上便打满了大大小小的骨朵儿。进了二月,几天暖融融的太阳一照,一场润酥酥的细雨一洒,一个晴明的早晨,人还没醒,就听得屋外鸟雀子们叽叽喳喳叫得特别热闹欢畅。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打起惺忪的睡眼从木楞窗格子里向外面一望——呀!梨花开了!春天来咯!赶紧套上衣服,喊上妹妹和弟弟,兴冲冲跑到树下,那满树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堆银砌玉的花朵,美得让人惊叹,直逼得我们气都喘不过来!整个早上,我和妹妹仰头看着那些花儿们,直到脖子酸痛得像要断掉也不愿把目光稍稍移开一点点。而调皮的小弟总是喜欢跐溜一下蹿到树上,吵着要选一枝最好看的梨花,给我们摘下来。我和妹妹都心念着那最好的一枝花,又害怕他摘不到花反倒从树上摔下来,或者摘下花来却被老爸撞到,肯定都又少不了一顿训,心里又羡又怕。因为那些梨花,至今我对春天的所有记忆都透着一种皑皑的白,氤氲着一层淡淡的芬芳。

只可惜,陪伴了我家三代人的那棵老梨树,最终没能见到我家第四代——我那小侄子的出生。弟弟结婚那年,因为要拆掉瓦房改修三层小楼,爸爸和弟弟花了整整一天功夫,小心翼翼如呵护至宝一般,把老梨树移栽到到院外堡坎边。不曾想,年迈的它竟然没能经受住这次小小的搬迁,不几天就萎了叶子,春天里刚挂上的果子也很快蔫了、落了。为此,满头白发的老父亲暗自神伤了好久。

家里那棵老梨树不在了,我们姐弟几个也离家越来越远,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老父亲知道我们喜欢梨花,于是每到春天,沟里的第一朵梨花一开,他就挨个给我们打电话,说的都是那一句:“沟里梨花开了呢!你们要不要回来看看?”我们每次都听得心驰神往,真是很想回去看看,可每每因为这样那样的俗事耽搁了行程。老爸老妈每年就这样从第一朵梨花初开,直盼到最后一朵梨花凋落,然后眼巴巴地又等来年。

“大丫儿,今年能回来不?”老爸还在等我的回复。隔着电话,我分明听见那边鸟语如潮,高低跌宕,此起彼伏,偶尔一声滴溜溜的高音甩起来,像一朵飞溅的浪花,隔着千里之外,依然溅湿了我的眼眶。“爸!这个周末,我们仨一起回来!”

放下电话。我恨不能立时就变成一只鸟儿,飞回梨花溪。春天来了!梨花开了!今夜,会有千树万树梨花开入我的梦境——最美的两朵,那是我的老父亲和老妈妈在树下翘首期盼,为我们等白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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