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林
小镇很小,只有蜿蜒百余米的街道。每到逢场天,沿街而设的摊点占据街道两边,小镇因此显得很是热闹。
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勤于耕作的同时,也在爷爷的影响下爱好养蜂。起初,蜂蜜只够一家人食用,后来养蜂规模扩大,所产蜂蜜我们自家吃不完,父亲便在逢场天拿到镇上出售,贴补一下家用。
父亲和其他赶场的人一样,摆着自家的小摊。父亲占据的位置是个十字路口,人流量较大,是商贩眼中绝佳的“风水宝地”。这个地方好,自然很是抢手。为了占得一个好位置,每到逢场这天,天刚刚亮,父亲就动身出发了。家离小镇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等到父亲走到街上,小镇上还只有三三两两早起的居民,少有见到赶场商贩的身影。父亲见那个好位置还在,才放下心来,把背篓中的蜂蜜拿出来摆放整齐,开始等待顾客。把这些做好,父亲才有时间拿出一两块烙好的饼,就着带来的开水填肚子。
渐渐地,赶集的人多起来,整个小镇开始热闹了。父亲的身影,仿佛一下子被淹没在人潮中。
记忆中,父亲在这个十字路口卖蜂蜜已有十多年光景了。打我记事起,他每个逢场天都在这个路口摆摊卖蜂蜜。时光流逝,父亲的蜂蜜也在小镇出了名。小镇周边谁想吃蜂蜜了,准会想起桥头十字路口老杨家的蜂蜜。
我初中是在小镇上读的,很多个逢场天中午放学后,便习惯到父亲的小摊旁看看。父亲全神贯注看着来往的行人,盼望着顾客,我走到他跟前还全然不知。父亲一见我来了,便和蔼地一笑,问些学习上的事情。父亲会早早收了摊子,带着我到镇上的食店买半斤卤肉,再把我送回学校。直到我走回宿舍,父亲才背起背篓回家吃午饭。
后来我升到高中,离开小镇到县城求学,就少有陪伴父亲赶场了。
似水流年,眨眼的功夫,我大学已毕业。这十余年的求学,是压在父亲肩头沉沉的担子。家中务农的收入只够一家人的日常开支,我的学习花销,主要来自父亲的蜂蜜摊子一点一滴积攒和他平时打零工的收入。就在这两米见方的小摊,父亲完成了一份伟大的坚守,十余年的辛勤守候,只为我的成长。
大学毕业后,怀着一份对家乡的眷恋、一份对父母的思念,我选择回了家乡。虽在家乡工作,但真正回老家的机会也很少。
前段时间有三天的假,我回到老家,恰逢小镇逢场。想着有段时间没到小镇了,便也去赶了个场。本来想着和父亲一起去,但是等我醒来,天已经大亮,父亲早已上街摆摊去了。
到了镇上,我决定先到父亲那里去看看。赶场的人很多,不过百余米的街道人头攒动。我没有作声,走到父亲身后,发现父亲的头上原本浓密的青丝已变成斑斑白发。这些年,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操劳确实辛苦。想到这里,我心底不免一阵心酸。
过了很久,父亲才发现我在他身后。他仍是和蔼地笑笑,问我什么时候来的。我问父亲今天生意如何。父亲笑了笑:“有点差,还没开张。”
我陪父亲守在小摊前,说说话,谈些工作上的事。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买主来了,父亲一下子有了精神,忙着起身招呼。
买主尝过蜂蜜后,觉得还行,问父亲价格如何。父亲把价报了,买主嫌高,一直让父亲少点。
父亲陪着笑脸:“这蜂蜜是自家的,绝对正宗,价钱真的不贵。”说了好久,父亲同意每斤少一元钱。买主最终买了两斤,她走时还扔下一句话:“你还真抠门,一斤才少一块钱。”父亲接过钱,没说什么,回头对我一丝苦笑:“今天生意有点差。”
到中午了,来小镇上赶场的人都已走得差不多了,很多商贩已开始收拾货物。父亲却没有回家的意思,我只好陪父亲等着。
同村赶场的人从父亲摊前路过:“老杨,收摊回家了。”父亲笑着回应:“你们先走。”
半个小时过去了,小镇上已没有什么人了,清洁工开始清扫垃圾了,原本热闹的小镇,一下子又冷清下来。父亲见已无买主,起身收摊准备回家。父亲的小摊很简单,只有几小桶蜂蜜和空的塑料瓶子,一会儿就收拾完了。我从父亲手中拿过背篓,背在背上,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回过头,十字路口,一切如旧。
父亲的小摊,很小,却负担起一家人生活的希望。在这个不大的地方,我看到的却是父亲高大的身影和那深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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