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

“老母鸡能够治愈多种老年疾病，能够延年益寿……”了解到这个民间单方，快嘴邻居最兴奋。她的信息来自于居住在小城的一位名老中医。

消息传开后便成了奇闻，奇闻很快传到了阮妈所住的小山沟。快嘴邻居悄悄告诉了阮妈，并劝说阮妈要加倍小心，见钱眼开的事做不得，万万不能轻易卖掉那只老母鸡，要耐心等待，直到买主出足了价钱才脱手。

阮妈这只老母鸡，已经养了十七年整，实属罕见。经快嘴邻居这么一劝，阮妈生怕有人要把她的老母鸡抢走，成天慌里慌张，心神不定。她格外小心地喂养老母鸡，不时伸手摸摸鸡背上的那三匹黑毛。

消息好快，竟把村民小组的胡组长引来了。阮妈热情地招呼：“快坐，胡组长。”胡组长连声说：“好，好。”之后，便用手指指墙上阮妈丈夫的遗像，问道：“老阮去世了十七年了吧？”阮妈回答道：“就是。他去世那年，为我买了这只母鸡，算是遗物了。”

据快嘴邻居讲，阮妈这只老母鸡，有可能是野鸡种——她丈夫常年打鸟，在树林里钻来钻去，捡回野鸡蛋孵出小野鸡，就一直养到现在。快嘴邻居叫她读生物专业的侄女，查了教科书，没查到有17岁高龄的老母鸡。该侄女还问了她的博士生导师，导师解释：高龄母鸡，具有野鸡遗传基因的可能性大。这些知识，阮妈等农村妇女不懂，快嘴邻居也没有告诉她们。保守着这个“秘密”，快嘴邻居的嘴好像又不“快”了。

阮妈没有生养，丈夫死后，一直孤居，精心喂养母鸡。胡组长问她，生活上有困难吗？阮妈答，没有困难。接着，胡组长让阮妈捉来老母鸡，仔细观察后说：“外面风传，你这只老母鸡是个鸡王，包医老年病，我就不信……”

就在胡组长关心阮妈及其母鸡之后的第三天，阮妈对门山梁上一阵喇叭声后，出现一辆小车。快嘴邻居呼朋唤友忙开了。于是，上下院子、后山下沟的人们，陆续云集于阮妈屋前，恭候来客。

来客是一男一女。几句寒暄之后，女客说：“让我们鉴别鉴别吧。”快嘴邻居抱来老母鸡。顿时，人们围了一层又一层。阮妈在外层急得转圈圈，不断默念：“不卖，不卖！”

当然，她内心的话，谁也听不见。这时，只听那位男客大声宣布：“这样吧，鸡也老了，没有什么口味了，我们买去做科学实验，论证母鸡长寿的奥秘，再研究人类自身的寿命问题……我看，四十元一斤，怎么样？”

快嘴邻居说：“阮妈是个孤人，你们也该大方一点，何况这鸡又不同一般，有长寿遗传基因。”

女客扫视一眼围观的人群，问道：“阮大娘在吗？六十元一斤，如何？”

阮妈听见了，顾不得年老体弱，拼命钻进去，一把从女客脚边捉起老母鸡，细声慢语地说：“不卖，再添多少钱我也不卖。”

话说绝了，快嘴邻居兴趣降低，买主走了。

不多时，一位胖子在刚才两个男女客人的搀扶下，来到阮妈院坝里。后面是兽医协会的傅老师。喜爱热闹的村民又蜂拥而至。

快嘴邻居安顿好胖子后，把阮妈拉进里屋说：“胖子是一员官儿，那美女讲，别看他胖得滴油，却有八九种大病，六样小病，他要买鸡治病。依我看，你把眼光放远一些，有好处。”

阮妈没有说话，跟随快嘴邻居出来。胖子客气地说：“我们是做卫生健康工作的，听说阮大娘辛苦操劳，养出一只十七年的母鸡，很有历史和现实意义。今天，我们请傅先生来做鉴定。”

人群稍有骚动。阮妈抱来老母鸡。傅兽医详观细察。嘴、冠、翅、颈、腿、毛等，一一研究，并着重研究了三匹黑毛，用手机逐一拍照。然后，傅兽医和胖子耳语了几句。辞别前，胖子说：“阮大娘，母鸡是您的财富，有科研价值，请养好，”

这样三番五次来买主，阮妈一概拒绝。为此，有人就说，阮妈要把老母鸡留下，自己食用，以祛痼疾。痼疾之一，不育症，难治，因她已六十五岁了。

事实是，将近四个月，阮妈没杀鸡。后来，老母鸡病了，不吃不喝地熬了十来天，终于“闭气”。

“老母鸡也有寿终正寝之时。”胡组长跑来文绉绉地说了这样一句。他捏捏死鸡的肥瘦：“该没误吃鼠药吧？上级部门应该买去研究一下。”

阮妈望着胡组长，许久才说：“就是，前天误吃了耗儿药。”

听阮妈这么一说，胡组长兴趣陡降，依依不舍地走了。

母鸡并非误吃鼠药而死的，它是“老死”的！阮妈对此十分清楚。

阮妈把母鸡装进一个制作考究的木箱里封好。夜里，她拿一把锄头，抱着木箱，来到屋后老伴的墓前。她在离墓两米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坑，把木箱安放在里面，慢慢盖土夯实。随后她在老伴墓前絮叨一阵，就揩干泪水回去了。

次日清晨，阮妈倚着墙去祭鸡坟。走拢一看，鸡坟被盗，木箱散在一旁，死母鸡不见了。

阮妈大哭一场，引来一群同情者。

快嘴邻居仔细察看了现场，便愤愤不平地为阮妈拿主意：“这么金贵的母鸡遭偷了，坚决报案！”

半年过去了，盗鸡案揭案时日难料。到底谁的老年病痊愈了？无人知晓。

好长一段时间，阮妈常对人说：“这鸡没得那么金贵，它只是我的一个老伙伴……”人们半信半疑。-->